“快去,老太爷有令,让大夫人服药后立刻安息!”年迈的管家严忠捧着一碗魔药忽然出现,对几位体格强壮的家丁吩咐道。
家丁们低声应诺,接过药碗,簇拥着那人匆忙走向庭院深处。不久,鼻腔被堵住的呜咽声传来,随后,整个庭院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仆人和侍女交换眼神,轻轻地摇头。尽管他们不敢言语,心中却不禁泛起同情。
被封住鼻孔喂药的是知府大人的夫人,也是严家三公子的母亲。
几日前,杨行彦发动叛乱,严家的家长立即将家族一分为二。一部分远亲和家丁带着财物投靠杨行彦,另一部分则坚决与他们划清界限,誓言生死皆为宋国之民。
这样的抉择在世家中司空见惯,家主严文达执行起来游刃有余。他趁机将多数已被朝廷掌握证据的罪责推给了投靠杨行彦的族人。
然而,凌州城中的王经略并非易欺之人。他同样出身贵族,对于左右逢源的手段了如指掌...
因此,为了向威震魔法世界的摄政王王钦若呈上满意的答案,也为了保护远在神秘之都绍兴任职领主的长子和幼孙,严氏家族的主宰者严文达,以“与禁忌巫师杨氏交往过于密切”及“放任邪恶奴仆欺凌无辜”为由,下令包括自己嫡长孙严文达在内的五位年轻子弟服下诅咒之毒自我终结,随后将他们的遗体驱逐出族,裹以荆棘之席送往摄政王府邸。
此般举动,让王钦若顿时哑口无言。明知严家那些暴露在光明之下的罪行背后,不可能仅是严希诚等五人的指使,他却只能暂且接受严家这所谓的“大义灭亲”。
传言,当接到祖父严文达的指令那天,身为严氏长房长孙的严希诚,尽管心智单纯,但也明白家族的存续需要他的牺牲。他并未悲痛欲绝,而是找来几位侍寝侍女度过最后欢愉,接着毫不犹豫地将毒酒一饮而尽。
然而,严希诚的母亲余氏遭受了巨大打击。在儿子被家族祠堂除名的次日,她便陷入了疯狂。自此以后,每当有机会,她便会哭泣着要求为儿子举行冥界渡灵仪式,痛斥严氏家族上下皆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即使是猛虎,亦不会吞噬亲子!
以一位母亲的视角,老谋深算的严文达的行为,确实比野兽更无情。
然而,站在严氏家族领袖的立场,舍弃严希诚一人,总好过整个家族堕入永恒的黑暗。
因此,即便余氏的哭诉声让人难以忍受,严氏族长严文达并未过多计较。每次她吵闹得无法安宁时,才会吩咐亲信家丁执行一些“安抚”之举。
今日,情势显得不同寻常。
余氏的悲泣还未尽情宣泄,严文达便已派年迈管家严忠,亲自送上一碗诡异的草药汤,送往后院。他监督着家丁们强迫余氏喝下,然后匆忙返回正堂禀报。
“似乎发生了重大变故!”几位资深仆人心中一凛,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然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无法探寻。只能边工作边偷偷窥视正堂门口。
很快,他们看见严文达的次孙严希蜇,踉跄地跑进正堂,紧接着,几位眼眶深陷的长老也急忙赶到。
这些人进入正堂后,门窗迅疾闭合,整座建筑瞬间与外界隔绝,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寒冷幽暗的陵墓。
“昨晚后半夜,传来了杨行彦在战场覆灭,连他身边的辽国南部使者司刺探官也遭齐凌部下斩首的消息。”严府宛如墓穴的正堂里,严文达竭力振作,向匆忙赶来的长老们宣布。
没有点燃灯火,透过窗纸透进的微弱阳光不足以照亮,此刻坐在族长宝座上的他,面色模糊,身躯干瘦,乍看之下,如同刚从墓土中爬出的亡灵。
几位备受尊崇的长老同时倒吸冷气,每张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信......
杨行彦虽非资深的战争领主,但统兵之龄已有二十载。他的麾下,包括严、杨两族的忠诚仆从,总计至少五千精锐战士。
齐凌与丁谓的部众,总数不过三千,且多是护送粮草的民壮,战斗力微乎其微。
以三千对抗五千,就算齐凌与丁谓是用兵如神,理论上也该与杨行彦激战半月方能决出胜负。何以他们竟如此迅速地将杨行彦斩杀?
“杨行彦陨落,那些追随他的族人恐怕也难逃厄运。”严文达闻言,难以置信,却无暇向族老详述,稍作停顿,又道:“原本准备献给王钦若的代价,看来已不足以保全我们了。”
“难道不能从朝廷中寻找对策吗?”
“吕子明呢,他不是已经举旗起义了吗?”
“大哥毕竟是绍兴的府尹,他同僚中必有人能将奏疏递至皇上面前。”
“我们严氏曾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偶有几个不肖子弟,家主早已处置。如今……”
“王钦若与我们无怨无仇,不至于逼我们走投无路。他想要的利益,家主应承便是。切勿再轻率地送子弟出去。否则,家族人心将会涣散!”
议论声四起,几位族老不再质疑消息的真实性,转而从家族利益出发献计献策。
“若杨行彦未如此速败,你们的提议或许能实现。而现在……”严文达瞥了眼族老们,微微摇头。
“这……”族老们愣住,再次沉默。
历经世事,许多道理他们心知肚明,无须严文达过多解释。
即使杨行彦最终败于齐凌,只要他能坚守三五月,王钦若和皇帝就会认识到严、杨两大家族在地方的实力。
如此一来,为了避免引来其他豪族的猜忌,王钦若和朝廷定会留三分余地给严氏,甚至可能依惯例允许严家自行处理几个“弃子”,并缴纳巨额罚款。
可如今,杨行彦集结的五千叛军一战覆灭,王钦若与大宋朝廷信心倍增,再无惧严家孤注一掷,也不怕京东东路的其他大家族因兔死狐悲而生异心!
“我年迈,无力再掌管这庞大的家业了。”严文达的声音如冬日北风吹过窗隙,“所以我决定分家。昨晚我已经让管家列好了财产清单,一会儿你们按单分配,切勿再争执。王钦若行事谨慎,趁着他还未决定如何对付我们严家,我们先自行分割。这样,各房便不会受我牵连!”
几位族老再次惊讶,纷纷出言劝阻。
“大哥,你这话是何意?”
...
"大贤者,我们愿与您一同面对挑战。"
"族长,您未将我们卷入风暴之中。局势尚未绝望,我们不妨等待王钦若揭示其条件,再逐一与他周旋。"
……
严氏家族庞大繁复,未经长老会讨论便分割家产,必定难以公平。按照严文达的过往行为,嫡系长房总是受益者,其余分支必将受损。
因此,无论怎样,几位长老都不能赞同严文达的决策。即便最终避不开分家,也要清算明白,不能草率行事。
"我已经备好了账册!"严文达洞察了长老们的顾虑,怒拍桌面,"这不是征询意见,而是通知。希哲,开门,让总管引领账房之人进来,开始分配土地与房产契约!"
"遵命!"二公子严希哲毫不犹豫应允,紧接着,疾步走向门户。
若是在严氏家族未受重创之前,严文达凭借威势,定能让众长老俯首。但如今,他的权威已大不如昔。
于是,几位长老也纷纷拍案而起,高声追溯旧账,"兄长,你不可太过分。若非你贪图与辽国贸易的小利,家族也不会遭遇此般危机。"
"族长,你先前破坏了规矩,我们已经容忍……"
"好好的贸易不做,偏偏贩卖生灵。兄长,你必须对各分支给出解释。"
"大伯,此事,恕侄儿无法服从!"
"伯父,严希诚所犯之事,为何要我们二房承受?"
……
正混乱不堪时,屋内忽然光芒闪烁,管家严忠匆忙闯入。未及平息喘息,便急切报告,"主人,糟了,糟了。王钦若亲自率领厢兵,包围了我们的家园。他要求你立刻出去,回应他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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