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骥顺着马顺的搀扶站了起来但也没有那么尴尬,而是如寻常奏对一般回答道“陛下,恩师想要臣去西南稳定后方。”
朱祁镇呵了一声,然后道“朕猜猜,你答应了对吧?杨师傅果然没看错你,你呀,不爱财、不求名,却求权”
王骥听到此言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没想到自己的恩师早就在皇帝面前提过自己,甚至还评价过自己,一时之间王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看着有些无措的站着的王骥,朱祁镇笑着道“请你来,朕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问问你,若是朕真的让你去西南,你能稳定后方吗?”然后朱祁镇收敛了笑容继续道“要知道这次一旦朝廷动兵那就是大动特动,誓要让缅甸宣慰司明白,大明还是那个天下无敌的大明,而后方粮草转运和粮道安全可就都担在你的身上了,你虽说有地方经验,可是朕查过,可没有跨省的经验,而你一旦以兵部尚书衔过去稳定西南,成了也不过是小小的前进一步,可要是出了任何一点纰漏,不说朕和朝廷了,就是云南和前线的十余万大军,他们的家人就足够你死上好几次了,你真有那个胆量担下这样的责任吗?”说完就定定的盯着王骥,期望他给予满意的答复。
王骥此时也是脑门见汗,内心里也开始了权衡利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王骥就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朱祁镇坚定道“臣万死不辞,愿担此责,如若不胜,臣亦愿意担天下之责骂。”
朱祁镇闻言摇了摇头道“朕不要听这些没用的,还有人就一条命,怎么个万死?态度挺好,但是不是朕要的,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罢。”
其实从正统元年开始云南方面就已经于麓川开始交战了,沐晟更是多次击败敌人,可总是有一种无法根除的感觉,不过因为这么些年战事一直局限在云南,所以中央和朱祁镇并没有对此过多担忧,甚至深信沐晟一旦认真起来,莫说小小麓川,就是其背后的缅甸宣慰司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所以对于麓川思家吞并周围吐司的行为中央一直以来的主要意见就是一个抚字,只要你不飘,不在云南找事儿,朝廷要的就是个稳妥,这也是正统元年罢一切不急之务的衍生政策,而云南这里一直都是沐晟在主持着,本来沐晟一直都坚持着力剿的原则,可视同母亲的太皇太后要的却是一切安稳,等到皇帝亲政之后再言其他,沐晟无奈之下自然也就随了这一原则,可是朝廷毕竟不是傻的,太皇太后更是明白很多道理的,所以当麓川势大难制时,朝廷的策略自然也就变了,从单纯的抚,变成了剿抚并用,再到今年的剿为主抚为辅,再到如今的一场大败,黔国公自戕。可以说如今的朝廷已然没有了别的选择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打和派谁去打的问题了,而思考了良久的朱祁镇自然明白如今的他与当年汉武帝所面临的情况基本相同,没有完全掌握实权,却又不得不想办法获得军权,所以朱祁镇非常希望获得军方支持,除了拉拢勋贵,剩下的就是想办法拉拢兵部了,而杨荣这个兵部的直管大学士就是朱祁镇拉拢的第一个,而杨荣又是个想要成为首辅的,所以早早的就提过王骥,更是多次赞美他,朱祁镇当然不会偏听偏信,所以就命马顺暗中调查甚至是监控王骥,这才在晚上得了这么个消息,他自然也就不想错过这么个好机会。
所以才有了深夜会见,可是朱祁镇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所以就悄悄的来到了这座宅院,并趁机截住了想要回家的王骥。
王骥内心里激烈的内斗了很久,眼看着皇帝陛下没有再吩咐什么,就准备起身告辞,却突然听到皇帝问道“爱卿以为这次大败,朝廷是否当大打出手?”
王骥一听此问顿时内心就有点懵了,这什么情况?先是把自己截到这里问了一大堆自己对主政西南的想法,接着就又问了一句这个?玩呢?可惜的是人家是皇帝,自己是皇帝手底下打工的,还是那种没合同的长工,该回答的还真得回答,尤其是这种情形,所以王骥稳定了心神之后躬身回道“陛下,此战已避无可避了,此战我大明已然折损了一员大将,一位国公因此忧虑成疾最后不治,若是朝廷没有反应,那么三宣六慰恐怕都会生出异心,到了那时候,太宗遗留真的就败的七七八八了,陛下难道真的想放手这些太宗遗留之地?”
朱祁镇闻言点头,然后接着问“朕自然是不愿的,可毕竟从仁宗先皇开始到如今,已然是罢一切不急之务了,再突然有所更改,朝中又有谁会赞同呢?朕深为之忧虑而无他法,爱卿久居兵部堂官,可谓深谙兵事,故此只能问计于爱卿了,还望爱卿为朕解惑啊。”
王骥听了内心里却并没有过多的波澜,有杨荣珠玉在前,皇帝何时在意过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了?不过是今日截了自己,想让自己出力的拉拢手段罢了,可自己要的不就是这个?
于是王骥立刻回道“回陛下,若臣此去西南,胸中已有一些基本策略,对贵州土司,臣以为当以威慑安抚为主,而云南则必须做到恩威并施,亲近麓川者绝不留情,亲近朝廷者大加赏赐,先分出个亲疏远近,然后就是前线大将的事情了。”
朱祁镇闻言瞄了一眼王骥,好家伙直接给了个战略构想,战术构想是一句不说,到真是好算盘,既然你自己放弃了那就别怪我不带你玩了,想到此处朱祁镇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心思,而是说道“既然你有此心,也有了基本策略,朕就不留你了,回吧明日恐怕你得早早的候着了,到了明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好好的准备准备,朕还是一样你能赶紧回来的。”说罢朱祁镇挥手示意王骥退下。
王骥犹豫了一番,然后再次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祁镇道“讲来。”
王骥闻言猛的双膝跪倒然后道“陛下,今日之事还请陛下不要再做,白龙鱼服一旦为浅水鱼虾所戏,陛下奈天下何?陛下又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殷殷期望,又如何对得起太皇太后的悉心培养?还望陛下珍之慎之?臣告退。”说罢邦邦邦三个响头之后,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朱祁镇愣愣的看着离开的王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王骥坐上了轿子,被锦衣卫抬着送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咬着牙的望着王骥的方向道“老贼,朕没追究你交通内臣,打听朝廷机密,你到是先给朕安了个白龙鱼服的罪过,你们这些家伙就是这么玩的?”说完气呼呼的端起茶盏就要喝茶,结果由于放的时间较长,茶水已经凉透,朱祁镇有没注意,一大口凉茶就这么进了嘴,正好此时马顺进来想要问询什么,朱祁镇这一口茶就这么卡住了。愣是让凉茶在嘴里待了一会朱祁镇才把这一大口茶水咽了下去,然后盯着马顺恶狠狠的问道“什么事儿?”马顺却是不知道哪里犯了错,所以赶紧道“陛下,臣请问,是否该回宫了。”
朱祁镇这才想起来还未回宫,赶紧摆了摆手道“马上回,今日的事情一律不得外传,还有查查王骥,这老东西真是个泥鳅。”
说罢也不等马顺回话,就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然后走到还在愣神的马顺身边再次道“你就不是个心细的,连个茶水的冷热都注意不到,怎么做锦衣卫的大都督?回去好好学学怎么细心办差,省得以后在小事上栽跟头,朕可不指望再换个指挥使,费劲。”说罢抬脚离开了。独留下一脸懵逼的马顺。
马顺愣愣的看着皇帝在保护之下离开了,然后才看着依然跟个木桩一样站立着的王忠,然后一拍脑袋嘴里嘟囔着“这特嘛的什么事儿啊。”说罢一挥手道“走!”也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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