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执点头。
木头“嘶”地吸了口冷气,说道:“却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没曾想,李先生竟是深藏不露。只是……就算李先生文采绝伦,您这般养着他,请恕小的愚昧,小的实在想不通姑爷您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只是认为李先生是个人才?”
杨执不禁对这个木头刮目相看,青莲兄是个人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这个木头,难道,也是个人才?
他心思一动,耐住性子,问道:“你都从这诗词中看出什么来了?只能看出李先生的文采非同凡响么?就没有看出来别的什么?”
“还有别的什么……”木头挠挠头,看着桌子上的诗篇,迟疑道:“咱们院子现如今已经被李先生祸害的大家伙一起凑不出二两银子,还从府上欠了一屁股债,这些诗词,依姑爷您的意思,难道还能换钱不成……”
这木头别真是个人才。
自己只是稍加引导,这小子立马就往这方面想,纵使是误打误撞,也足以证明这小子脑筋活泛,没准是个可造之才。
杨执来了兴致,追问道:“如果是你,会如何将这些诗词,变为白花花的银子。”
木头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编成诗集往外卖。”
杨执又问道:“然后呢?”
木头怔怔道:“还有什么然后,擎等着收银子就行了。姑爷您方才不是说,李先生乃是名震洛阳的诗仙,既是名震洛阳,还愁诗集卖不出去么。您看,这些诗词还有李先生的落款,只要拿到书铺去,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这小子,莫非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没想到啊,这小小的院子里,竟是藏龙卧虎。
杨执笑道:“你倒是机灵。”
木头嘿嘿说道:“不瞒姑爷,我爹是个商人, 小的耳濡目染,难免沾染上一些商贾习气,姑爷您问我还能从这些诗词中看出别的什么来,小的只能想到这方面,恐玷污了李先生的好诗词,还望姑爷勿怪。”
“沾染上商贾习气好,沾染上商贾习气好啊……”
杨执兴奋的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忽然一拍桌子。
木头吓了一跳。
却见杨执肃然道:“就是你了!”
木头吃吃道:“姑、姑爷,若是小的说错了什么话,您、您可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杨执笑道:“如果我将这差事交给你,你能否办好?”
没想到杨执竟当真存的这个心思,木头一惊道:“我……”
他略一犹豫,赶忙拱手道:“小的定尽心竭力。”
杨执笑问道:“你打算将这些诗词卖个什么价钱?”
木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反问道:“李先生当真是名震洛阳的大才子?”
杨执道:“昨夜之前,他还是籍籍无名,不过今天以后,只怕洛阳业已无人不识。”
木头说道:“李先生若是籍籍无名,这诗词纵然惊艳,却也未必能卖出价钱;可既是李先生人尽皆知,自要待价而沽,谁给的价钱高,就卖给谁。李先生文采有千斤重,又岂能以区区百两而论之。”
这小子,有头脑,还有野心,敢想敢做,简直就是老天送来的好帮手。
杨执再无疑虑,说道:“好,这件事我就全权交托给你,你这就去办吧。”
木头没有立时离去,而是有些疑惑道:“姑爷,这事儿您不亲自出面,全权交托给我,难道就不怕我与人谈成了,会中饱私囊,对您谎报数目?”
杨执当然有这种担心,只是没法子啊,这种以交易换取利益的行为,他可以钻律法的空子交给别人做,却绝不能亲力亲为,否则一旦被查出来,官府定会问罪。
“按武律,赘婿经商,乃至参与买卖,谋求利益者,轻则杖二十,重则刺配百里。”
他之所以对武朝关于赘婿的律法如数家珍,倒不是他后来恶补,而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这位老兄也是个可怜人,生怕成为赘婿后,会有什么行为、言语上的疏忽,而触犯大武律例,故而才专门做了功课。
他的谨慎,也是成全了杨执,让杨执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做赘婿还有这么多忌讳,如果脑子里没有这段记忆的话,搞不好要出大问题。
“所以,这件事我只能交给别人去做。”杨执看着木头,说道:“你脑子活泛,又是出自于商贾之家,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最是适合不过。”
“至于你问我,怕不怕你中饱私囊,谎报数目,说实话,我的确有这种顾虑,只是你既然主动提出来,说明你心里坦荡,定会安分守己。”
杨执说着一笑,道:“况且,我虽不能直接参与买卖,账目却还是可以查的,但是这么做就没意思了,也希望你能凭借实际行动来赢得我的信任。”
“只要你做得好,我绝不会亏待你。眼下只是一个开始,将来或许咱们葭葳轩还会有更多的产业,都需有人来代言打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我就不多说了。”
木头是个聪明人,这等机会,岂能不牢牢抓住,郑重说道:“姑爷如此看重小的,小的定肝脑涂地!”
杨执摆手道:“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木头随即拿着诗篇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杨执伸了个懒腰,亦想瞧瞧这小子说得头头是道,到底能谈出个什么价钱回来。
一晃到了傍晚,木头方才回来。
杨执看到他拿在手里的诗篇,心思一沉。
这是没卖出去?
可这小子怎么看着欢天喜地的。
“怎么样?”
他淡然问道。
许是一路狂奔而回,木头呼哧带喘道:“谈……谈成了!”
杨执放下心来。
对于这等有功之臣,他不吝亲自端茶倒水,道:“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谢姑爷。”木头拱手拜谢,然后才坐在椅子上,接过杯子喝了几口,说道:“果真如姑爷您所说,李先生如今实乃城中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儿,满城的人都在求他的诗词,那些书铺的掌柜,更是四处打听李先生住在何处,我拿着李先生写的诗词主动登门,他们无不喜出望外,皆欲出重金买下。”
杨执问道:“他们就没怀疑,这些诗词是否真是出自于李先生?”
木头说道:“经商之人,都跟人精似的,自然不会轻易下定论。李先生昨夜在岑国府留下的墨宝,已被那些书铺的掌柜花钱从国公府买了出来,再者从昨夜参加宴会的才子们那里,他们搜罗了许多李先生昨夜所吟的诗词,虽然大都是残章断句,但与我手中所拿的诗词皆都吻合,还有墨宝对照,字迹亦是不差,他们这才打消怀疑。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亲眼见一见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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