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执沉默了片刻，追道：“然后呢？哪家给的价格最高？”
木头说道：“‘聚文阁’的赵掌柜，愿意出八百两银子，将诗词全部买下。”
杨执皱了皱眉。
木头看了一眼杨执的脸色，忙道：“不过小的没同意。这些黑心肝的奸商，满口说什么‘洛阳纸贵’，造纸成本太高，还有印刷，人工，亦是不小的开支，就算将诗集卖到五两银子一本，他们也要承担赔本的风险。其实赵掌柜还算好的，有的书铺，甚至只想掏二三百两银子，就想将李先生的诗词全都贱买了去。”
杨执深以为然，这木头有句话说的不错，那些书铺掌柜，的确是黑了心肝，简直满口胡言，既然明知纸贵，还印什么书，卖什么诗集？还不是有利益可图。
幸好，这木头还算机灵，没有被那些奸商绕进去。
若是果真八百两就都给卖了，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
就这几天的功夫，李青莲在府上的花费，也快有八百两了。
“既然聚文阁的赵掌柜给出的价格已是最高，你没有答应，最后却是和谁谈成了？”
他随即问向木头。
“墨云斋！”木头说道：“小的想着，以李先生的名气，他的诗集必定不愁卖，与其一把卖不去，只得那仨瓜俩枣，不如与书铺合作，按诗集卖出去多少取得报酬。于是小的便找上墨云斋的黄掌柜，也道是无商不奸，他起初还跟我装模作样，亦是同其他掌柜同一番说辞，不过后来见我不好糊弄，他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得到李先生的诗词，生怕我再跑到别家去，于是便同意与我签订契约，便按诗集卖出多少，而给予报酬。”
杨执甚是欣慰，这个木头，不愧是出自于商贾之家，脑袋就是灵光，竟能想到这一点。
其实这就是杨执先前早就在心中琢磨的分成制。
相比于一把付清的买断制，分成制能够创造利益的上限更高，只要诗集能卖的出去，钱财便会滚滚而来。
杨执之所以没有事先对木头提起这一点，也是心中存有顾虑，分成制有没有先例，如若前所未有的话，那么冒然提出，只怕那些书铺很难接受。
再就是，即便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分成制的概念，是否是这个行业买卖进行利益划分的主流，若行业从未施行过，说什么也是白搭。
要知道，这是一个封建的时代，民众的思维普遍都具有局限性，说难听点就是食古不化，愚昧无知。
哪怕是奸猾的商贾，面对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亦是不敢轻易尝试。
更何况，分成制归根结底，是利好于卖家，而非买家。
那些商贾奸起来，恨不能将人的骨头都给嚼碎吞了，又岂会同意这明显不利于自己的分成制。
尤其是像眼下这种情况，李青莲已然火遍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求他昨夜所吟的那些诗词，若他的诗集一旦在市面上发售，必定供不应求。
一把买断，只付个几百两银子，剩下的可就都是净赚的了。
而若是分成制，还得源源不断掏钱出去，依据那些商人贪婪的秉性，只怕决然不会答应。
当然，没有对木头提起这分成制，并不是杨执觉得一定不可行，而是怕木头没有接受过这种理念，一时无法消化，而被那些奸商趁机诓骗欺诈。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竟是完全多虑了。
木头既然能够想到分成制，可见这种概念早有先例，亦或者……自己捡到宝了，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擅于买卖经营的人才！
“那位墨云斋的掌柜，打算分出几成？”
他随即问向木头。
木头嘿嘿一笑，伸出手掌，五指张开，说道：“刨去成本开支，五五分成！”
好家伙。
这个价格可是给的不低啊。
杨执面露喜色。
木头紧跟着说道：“那个黄掌柜本来只想分出两成，但小的与他唇枪舌剑，一寸不让，他也知道，以李先生的名气，这诗集定不愁卖，即便只是五成，也是不菲的收入，最后我承诺，倘若李先生再出新诗，都将交给墨云斋代为经营，他这才吐口，无奈答应。”
他说的简短，可杨执却是能想象到，能从锱铢必较的商贾嘴里硬生生再抠出三成来，断然不可能这般轻描淡写，这木头无论是脑筋还是口才，都必定有极其过人之处。
木头说完顿了一顿，见杨执满脸欣慰，随即笑道：“小的之所以找上墨云斋，不仅是因为墨云斋乃是洛阳城里最大的书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那黄掌柜在衙门里头通着关系。满洛阳城，还没人敢偷偷贩卖剽窃印着墨云斋落款的诗集。就算敢，没两天就得被黄掌柜告发，让衙门抓去。可以说，咱们只要与墨云斋合作上，便等着数银子就行了。”
这个木头，当真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仅仅一天的功夫，便将这件事儿办的如此漂亮，不得不说，这小子是个人才。
杨执笑道：“你办的很好，我一定要重重赏你。”
木头堆笑道：“小的先谢过姑爷赏。”
杨执道：“已与墨云斋签了契约了？”
木头摇头道：“那个黄掌柜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非要见过李先生一面才行，还得请姑爷与李先生说一声。”
杨执微微颔首，忽然看向木头手里的诗篇，赞赏道：“你也是谨慎，在契约未签订前，没有将这些诗词留在墨云斋。”
木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说道：“小的还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杨执道：“你说。”
木头说道：“既然如今这么多人对李先生的诗词趋之若鹜，为何不将这些诗词拆开来卖？隔三岔五便出几首，倘若反响不错，没准还能坐地起价，而若是一股脑全都发出去，这股新鲜劲儿早晚会过去，到时可就赚不到那么多的银子了。”
杨执失笑。
好小子，还懂得饥饿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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