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惊雷，叫秦川悲怆且有些混乱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低着头，好像要钻到泥里那般：“嗯，我想也是的。”
“杜公子很优秀。”
他好像在梦中，苦痛地闭了下眼。
自从听说圣上给秦洛杉和杜恭孝赐婚后，自己是日日颓靡，吃东西都要立刻吐出来。
甚至多次想不开，想不开自己为何前二十年如此颓废，好容易遇到个心仪的女子，竟要看着她眼睁睁嫁人。
自己是她的大哥，若是父亲不愿意出面，就是由自己拿着红带，把凤冠霞帔，穿着火红嫁衣的她亲手带到杜恭孝面前！
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做人妇。
秦川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一闭眼眼前都只有秦洛杉供他科举，教他算账，给他调理身子，还有把他从父亲手中救下的画面。
那天下着小雪，天空阴霾，秦川万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还了秦悦的恩情，没想到却在那时等到了自己的太阳。
秦川承认自己切切实实的妒了，就算拿自己之前的想法安慰自己——就算自己碍于礼法不能与她厮守，但自己一定要帮她寻一个好人家，就算男方没有那么出色，也一定要全心全意对她。
那样就算祖父去世，自己还能成为她在婆家的靠山，叫她不至于叫旁人欺负了。
杜恭孝不错，他实在是太不错了，年轻有为，又洁身自好，更是齐王殿下眼前的红人，与父亲交恶，基本不回家，又没有母亲。
洛杉嫁过去就是一家之母，她那么喜欢权利，自然是欢喜的。
可秦川依旧没办法纾解痛苦，好像心中千疮百孔，呼呼漏风。
或许就是因为杜恭孝太好了，没有一丝能叫秦川留有幻想的地方，这才叫他真的肝肠寸断。
而且更叫秦川不断冒出阴暗念头的是，当初他不过凭着父亲身份，得了秦洛杉青眼。
是啊，洛杉嫁给的是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是真的看上了他的这个人。
野心勃勃，心思缜密，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能真的对洛杉好！
秦川看秦洛杉一副昏了头样子，险些捏碎手中茶杯，恶意成形脱口而出：“洛杉，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其实心中不定在想什么呢！”
他激动站起来：“那杜二在陛下面前说的话，不过是做做样子，以后你们成婚，他暗里偷吃，岂会叫你晓得？”
秦洛杉微笑：“哥哥何必那么激动，男人嘛，不都这样子，只要我吃好喝好，地位好，我何必自寻烦恼，管他这些闲事。”
秦川被她的话唬得怔愣一下，脸色却变得难看了，只是半晌瞪眼说不出话来。
“我们莫说这些了，你书温得如何了？”
秦洛杉温声问道。
“莫要扯开话题。”
秦川有些激动跳脚，将桌子锤得震天响。
“你说得是真心话吗，难道你对杜恭孝，也没有一丝一毫真心吗？”
秦川绷着脸问，看不出来是愤怒还是高兴。
“……”
秦洛杉看他，话语沉了几度：“大哥，我对他如何，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是不是管的太宽。”
“我不过是关心你，洛杉，我实话实说委实放心不下你！”
秦川讷讷。
秦洛杉：“嫁人后苦甜我自负，大哥，你莫要忧心了，杜轲他对我不错的。”
看着秦川布满血丝的眼，知晓他大抵是好几天没有个甜睡了。
秦洛杉不想捅破这张窗户纸——这对秦川，对她都没有好处。
于是她起身抱了抱秦川，把头搁在秦川肩头。
一道无比清晰动人的女声就此落到秦川耳边：“哥哥，我的好大哥，我出嫁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是，我该为你高兴。”
秦川如同提线木偶那般，喃喃。
“嗯，待我得了闲，也为你寻两个清秀的伺候丫头。”
秦川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他慢慢从秦洛杉怀中抽身，嘴角不断抽搐，显得有些可笑。
“我，我不要那东西，会耽误我科举。”
秦川脸色惨白无比，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不断眨巴着眼。
“不必不必，况且我现在手头紧，连我自己都入不敷出，哪里还，哪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秦洛杉自然不是真想为他寻什么通房侍女，不过是断了他的这份心罢了。
她细致地瞧着秦川，犀利地观察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心。
秦川像是被东西噎住了的鹅，抻长脖子不断打嗝，但其实他并没有打嗝。
只是看着像是被什么噎住，如鲠在喉那般。
秦洛杉忽然想起来自己此行是来找婆子的，而且那男孩还没找到，若是落到有心之人手中，那可真是溽暑戴棉帽 —— 乱套了。
“大哥，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多留了，那婆子你可照顾得好？我今日要见见她。”
秦洛杉边说边起身。
秦川面色如僵尸：“洛杉，我，我是想告诉你……会有一心一意对你的男子，比他更要对你真心万分。”
秦洛杉淡淡：“是吗，我倒是希望如此。”
“只是他没有现在出现，以后出现的，也都是不如我意了。”
秦洛杉轻叹一声。
“不过我对着桩婚事，很满意，希望大哥也满意。”
秦洛杉看着秦川的脸慢慢说。
秦川慢慢点头，手无助半面脸，似笑非笑：“嗯，我也希望你好。”
“那婆子在楼上右手第三间房，你去找她吧。”
秦川如同竹竿戳在凳子上，愣愣得说。
秦洛杉点头，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走了。
她知道自己在此留的越久，反而会叫秦川越伤心。
其实秦川对她的感情，无非是依赖。
自己从来不觉得一个雪中送炭衍生出来的感情，是真的能天长地久。
况且秦川是倾慕自己，却没有想过二人是否合适。
所以秦洛杉对他的态度，犹如看母亲离家就恋恋不舍，放肆大哭的孩童，无奈又很是冷酷了。
秦洛杉离开后，秦川斜倚在椅子上，眼角的一滴清泪渐渐干了，又缓缓流出新的将泪痕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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