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李成梁那1系列的自我吹嘘,等到了后面,便冷不丁地插上1句,“但,李帅啊,你这镇辽期间,辽东可不算安稳啊,我们也不跟谁比,就拿戚帅来比,这辽镇可是远远比不上蓟镇啊,3年1大战,1月1小仗啊。”
朱翊镠这话说得1点也没有错,更是没有半分冤枉李成梁,此人在镇辽的这些年头,
辽镇就没有安宁的日子,此人虽擅战,但战法过于轻锐,对于敌人往往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有生力量往往得以保留,而且这边备修饬很是差劲,这些年来,女真诸部重新崛起,与那北方的鞑子屡次叩关,越过边境。
“本王在京城就听说了这辽东卫所之军户,这贫难居多,甚至1年下来,生计难获,妻子无从仰给。”
“殿下——”李成梁想要出言打断朱翊镠的话。
但是下1刻,朱翊镠的脸色便是1沉,配着那1身衣服,倒是有着几分威严之感。
“听本王说完!!你1个武将,懂不懂规矩啊,这尊卑你现在是都不问了吗??”
这1句喝问,顿时让李成梁的话给重新咽回肚子,但是那无名的火气却是被朱翊镠给勾了上来。
他在辽东,本就是山中老虎的存在,1直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这样对自己说话,哪怕是蓟辽总督,也是和和气气地对着自己,毕竟总督的升迁进程可都是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些个流水的总督也是需要自己的战功来实现仕途的前行!
可是如今,如今自己居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1个毛头小子给骂了。
这1点想起来,顿时让李成梁有着1股子火气。
但是此人又是藩王,居然还是皇帝的亲弟弟,又深受李太后宠爱,所以这地位是稳当当的!
思来想去,自己现在根本没法子给朱翊镠使脸色啊。
那股子气在李成梁的胸中反复上下,最终还是被他咬紧了牙关给重新咽了回去,但是脸上那连串的伤疤却是如同蜈蚣蠕动1般,根本停不下来。
见到这李成梁稍稍消停了下,朱翊镠这才准备继续说下去,现在他与李成梁已经没有半点脸面可讲了,原本那和谐的氛围也早已消散1空。
“这厚养家丁,就是个错误!这是剥军耗国!!”
这话出口之后,不单单是那李成梁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就连那些个身后的家丁将领,例如查大受等人都纷纷色变,同时看向朱翊镠的目光也是充满了不善。
之前那李帅受辱,包括他的亲卫将领,其实内心深处都是没有什么同仇敌忾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现在不1样了,这已经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了。
朱翊镠可不想管这些家丁将领,对于他来说,这些人都是国家蛀虫。
这嘉靖之后名将,绝大多数都是依靠家丁来进行建功立业的,就像前不久刚刚去世的马芳也是如此。
朱翊镠都有理由怀疑这后期辽东将门的形成,以及江北4镇的由来,其根源就在于这家丁制度上。
“戚帅在止止堂写给皇兄的练兵条议疏,不知道,李帅有没有读到过,按理说李帅对于宫中事务还算是了解的啊。”
朱翊镠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嘲讽李成梁。
李成梁脸色阴沉,但是却是1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选择了沉默。
“李帅不知道啊,那这样,本王给你讲1讲,戚帅在其中说啊,这家丁往往是以营军充其役,将领们呢则是厚养家丁,而对于普通营军啊,就剥夺他们的军食,以及他们的马匹,让家丁们可以随意奔驰马匹,挥霍军食。难道…”
朱翊镠说到这,看向了李成梁,“难道李帅你就不担心这军心早已背离??没有军食,就连地位都比家丁要低1个档次,以军士之身供家丁役使,你让营军们怎么有心思去为国家效力??这点难道你李帅不知道??”
李成梁此刻也不装了,只是冷冷地看向朱翊镠,但还是1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以对。
“呵呵——”
朱翊镠轻笑1声,“李帅啊,你这种御虏方略可不算上佳啊,你这是爱小失大,得了数千人之心,却是将整个辽东十万国家额兵的军心都给丢了啊。”
“哎——”
朱翊镠1阵叹息,因为刚刚这话让自己想起了后世的1场场大战,那1场场与那些个业主痞子的大战,最终都以大明失败告终,这其中的很大原因就是家丁啊,如今普通军队的军心已经失去了,又谈什么军队的凝聚力,又谈什么打战,银钱没给到位,地位也没有给到位,甚至就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这让普通军士拿什么保家卫国!!
“你耗费了朝廷这近十万将士的粮饷,最后却是得到了数千人之力,而且你还不敢全用,对吧,李帅,你舍不得全部投入战争吧。”
“这样跟周边那些个鞑子们作战,又怎么能压力不大呢?你李帅难道自诩为孙武?还是吴起,以为次次用寡而胜??家丁盛则军心离,这点李帅你应该要牢记啊。”
李成梁听到这,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整个脸都已经涨得通红,他最是看不得拿毛头小子对自己1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而朱翊镠边上的杜松,早就见到状况不对,已经带着亲卫悄悄上前,将李成梁等人给半包围了起来。
那摩拳擦掌的样子,让李成梁边上的那些个家丁将领,1个个紧张兮兮的。
朱翊镠倒是不在意李成梁等人的反应,只是将心中的想法继续说出,“李帅啊,你看看,戚帅对于家丁就不认同,但是这不妨碍他成为名将啊,你在辽东,离着那蓟镇很近,也能看到蓟镇军容,那叫1个节制精明,器械犀利,这才是真正的强军啊,按着本王想啊,这才是真正的诸边之冠。”
“呵呵——某算是看出来了。”
李成梁说话也没有什么忌惮,潞王如此说自己,让他1度有些气懵掉了,但是很快他便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皇帝派亲弟弟来试探自己的,所以之前1直憋着火没有开口插话,但是见到朱翊镠拿自己和戚继光去比较,他便已经控制不住了,当即便反诘道,“殿下你这是再找本帅麻烦啊!”
“不是。是你在找本王麻烦,找朝廷的麻烦,找国家的麻烦!”
朱翊镠摇了摇头,语气当中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非兵不能守国,非食无以养兵,李帅你不单单削弱了国家额兵的力量,还拖累了整个大明的财政,你知道这国家输粮有多少艰难吗??每年都要为辽东输血要耗费多少心力!”
“这南方的粮食从漕运这边过来通州,34石也只能换来1石,更不要说运到这辽东了,辽东本就是苦寒之地,就说拿辽泽,到处都是棒棵矮林,又是水湿之地,如何能走人,本王都是要从鞑子那草原上绕过去的,6路如何能走?所以只能海运!”
单单1石粮就需要耗费银1两以上,李帅,你知道这粮价多少吗,这南方地区的粮价是多少吗?不,你不用回答,本王告诉你!这1两银子,若是在丰年的时候,能买到89石粮食!!这中间的差价几何,你应当清楚的很。”
“现如今,辽东每1年,是每1年都需要朝廷供养!整个9边,就算辽镇的年例银最多,每1年,朝廷都要从那山东诸州县岁运粮2十万石,棉布2十万匹,棉花十万斤,从直隶海运至牛家庄,那船只动则数千艘!!”
这朱翊镠所说的牛家庄是明朝辽东的海运码头,也是辽镇最要紧的粮饷囤积地,海运船队在牛庄中转,可以用小船沿着辽河,1直到开原城外的老米湾。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李帅。”
朱翊镠直接挑明了展开说,“想我祖宗,成祖在位之际,整个辽东屯田最是鼎盛,那辽东千里之内,屯堡相望,屯堡之间阡陌相连,这十来万的马步官军全靠屯田,海运自然就罢弃掉了,为什么现在辽东在你李成梁手中,却是如此凋0!”
“如今这辽镇,极少良民,更多是那幸乱3民!”
朱翊镠越说越起劲,就差指着李成梁鼻子骂了,“1则为无聊之民,饱温可有乎??,身家俱困!!!2则无行之民,气高性悍,爱玉帛而淫掠子女!3则不轨之民,妄思雄长!!”
朱翊镠说到这,将目光看向了李成梁等人,李成梁自然也能看出来,这潞王说的就是自己。
“殿下!!”
李成梁再次出声打断潞王,“如今,殿下有着如此认知,本帅已无话可说了,只是,这以本帅血战之功为妄,以本帅报国之忠为欺,本帅实在不认同!”
“这人生如同白驹过隙,本帅如何也确实已经老了,之前皇上就亲自开口说了,说让本帅以宁远伯朝奉京师。”
李成梁说到这,朝着东南边抱了抱拳,“之前本帅还是有所犹豫,想着再为国效力,如今殿下再次提及,呵呵——”
李成梁冷笑1声,“那本帅也相通了,还不如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只是辽东1地,兹事体大,殿下又是年幼体弱,本帅去之后,这总兵1职恐悬而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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