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临欢继续问道。
“耶娘和祖母的后事都需要银钱,我们便苦苦哀求叔父怜惜。”白韵银牙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后来叔父终于松了口,给我们指了一条路,他说堂兄在外面谋了一个差事,他的主子家中缺了一个妾……”
“他们要你去做妾?”临欢不可置信。
“若是我也就罢了。”白韵神色凄凉,“可他们要的是我妹妹!”
陆槐脸色一变,看向那个胆怯的少女,“当真?”
白韵点点头,紧紧地抱住白琴,“他们说我妹妹年纪小,好调教,只要我肯将她送入那人的府中,他便答应安葬我们耶娘和祖母,而且叔父以我们长辈的名义与那户人家商定好了抬人的日子,我们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岂有此理!这不是强抢名女吗?”临欢大怒,“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家!”
白韵低声道:“若是能让我耶娘和祖母入土为安,我便是给人做妾也是愿意的,可是我妹妹才十三岁,怎能叫他们糟蹋了去?”
白琴身子一抖,抱紧白韵道:“我只想和阿姐在一起。”
白韵摸了摸白琴的头发,又道:“村里有个和我阿耶交好的叔伯,他悄悄告诉我,我那堂兄的主子并不是什么好人,他色欲熏心也就罢了,最喜欢的确是孩子,无论男童女童他都喜爱……。”
白韵的声音越说越小,陆槐和季素商这样听懂了的人不由地面露尴尬。
临欢一脸疑惑,正想张口询问,冷不丁被游璟一把捂住了嘴,讨饶道:“姑奶奶,你还是少问些罢。”
临欢:“……呜呜呜??”
季素商擦了一把冷汗,道:“这个我也派人调查过了,只是那户人家做的实在太隐蔽,我们的人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这么说,这件事的真假也无从知晓?”陆槐神色淡漠地问道:“还是说你有证据可以证明此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听到陆槐有点不相信,白韵急切地解释道:“我虽没有证据,可是我见过那人,他确实确实,确实垂涎阿琴!”
那种玩味、贪婪的眼神,白韵这辈子都忘不了。
“莫要激动。”季素商连忙温声道:“陆郎君他们只是例行询问,并非不相信你们。”
在他的柔声安抚下,白韵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那日我假装顺从他们,要求叔父先拿出银钱安葬耶娘祖母,待她们入土后,便寻了一个机会悄悄带着妹妹逃离了白家村,我总想着,便是讨饭,也不能让阿琴落入贼人的手里。”
“可是叔父发现我们逃走后,带人来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叔父说漏了嘴,竟然说我阿耶的死是他们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那十几亩田地。”白韵看向季素商,眼里流露出感激之色,“我本以为必死无疑,幸得季郎君出手相救,我姐妹二人才逃过一劫。”
季素商被她那双杏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接过话茬道:“那日我奉先生的命令前去城西办事,可巧遇见几个大男子追着两个小娘子,便叫人拦住了他们,细问之下,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将此事告知了先生,奈何先生一直忙着穆家之事,此事便搁置了。”
白韵紧跟着道:“季郎君不但救了我们,还给我们姐妹安身之所,我们姐妹已是感激不尽,只要能为我耶娘沉冤,多久我都等的。”
“英雄救美?”临欢眨了眨眼睛,四处张望了片刻,后知后觉道:“这里莫不是你的住处?”
季素商再次干咳一声,局促地解释道:“这是租来的房子,我平时住在府衙,只是偶尔来此照看一下。”
临欢“哦”了一声,取笑之意溢于言表。
季素商被她的大胆调侃闹了个大红脸,他不好意思地看向白韵,却发现白韵也是脸颊红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临欢这么一打岔,倒是让这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陆槐整理好事情的来龙去脉,抽丝剥茧道:“也就是说,你叔父家为了霸占你家的田地,先是哄骗你阿耶买了地,后为了不给银钱,又设计将你阿耶害死,后来还想逼良为娼,将你妹妹送给他人?”
“是。”白韵坚定道:“叔父找到我们的那一天是这么说的,他本想带走阿琴,将我发卖了去,可我拼死反抗,他便叫人打杀我,想将我置于死地。”
季素商道:“先生到蜀州的时候,发现各地确实有不少侵占田地之事,而今来合州头一件事也想着查一查,奈何他有要事缠身,现在小师弟肯帮忙,尽可从白家村查起。”
陆槐便道:“合州各县衙报上来的案子有和田地相关的吗?”
季素商想了想道:“有,大多都是小打小闹,对了,我记得还有一个村子也出现过霸占他人田地之事,只是后来双方谈妥,此事便作罢了。”
陆槐点点头,站起身道:“那好,今日天色尚早,咱们便去白家村走一遭罢。”
“好!”季素商心下一喜,连忙应道:“我这就去准备马匹。”
“劳烦季师兄了。”陆槐客气一下,又对白家姐妹道:“你们可愿意随某回去一趟,某可以向你们保证,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你们的安全某可全然负责!”
白韵略微犹豫,咬牙道:“我可以跟您去,但是我妹妹就留在这里!”
陆槐点点头,“可以。”
他只要有个当事人跟着就行了,白琴年纪小,不跟着去也好。
“阿姐!”白琴揪住白韵的衣袖道:“我不怕的,我想和阿姐在一起。”
“你留在这里。”白韵伸手替妹妹整理了一下衣裳,轻声道:“阿姐不会有事的,陆郎君他们会保护好阿姐的。”
季素商道:“是啊,我会将你阿姐平安带回来的!”
临欢见不得这样姐妹分离的场景,她握拳道:“你们放心,不管那人是谁,他若是当真欺压百姓,便是魏王,本……本郎君也将人送到你们面前赔罪!”
众人的安慰也让白家姐妹心安定了许多,白琴也终于松开白韵的手,目送她们离开。
为了早点去白家村,众人直接骑马代步,白韵不会骑马,只能戴个惟帽和季素商共乘一骑。
游璟本想送临欢回去,但临欢死活不干,非要跟着去凑热闹。
“不是我非要跟着去,实在是家里没人陪我,我无聊的紧。”临欢坐在马背上,一副“我就赖上了的样子”,对身后的游璟道:“庄姐姐不再、在也就罢了,寇寇竟然也丢下我。”
游璟无奈道:“她们有要紧的事去忙,晚些时候就能陪你了。”
“什么事我不能知晓?”临欢不服气,冲旁边的陆槐道:“陆郎君,张公是你的恩师,但却带只带庄姐姐去做大事,你是不是要吃醋啊!”
陆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某吃不吃醋另说,不过某却晓得先生素来重规矩,他若是见到你,你猜会怎样?”
说完,他打着马儿,飞快地跑开了。
临欢一愣,猛地想到张公是见过她的,也就是说肯定能认得她的身份,想到每次那些王公大臣给他们这些公主、皇子上课时的老古板样子,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那必然是一堆“之乎者也,君臣有别。”的念叨!
“啊啊啊啊,我错了!”临欢大叫起来,手忙脚乱地赶着马儿快跑,“看在庄姐姐的份上,陆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
同一时间。
庄青如这边的情况陷入了僵局,在她说完那句话后,穆家母女都愣住了。
穆夫人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庄小大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庄青如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向穆喜宁。
穆喜宁莞尔一笑,转头对穆夫人道:“阿娘,女儿有些话想和庄小大夫说,您先出去等一会儿罢。”
“宁娘,你到底怎么了?”穆夫人又是疑惑,又是心疼。
穆喜宁恳求道:“阿娘,我真的没事,我保证听庄小大夫的话,好好治病,你随了我罢。”
“可是……”穆夫人有些不情愿。
庄青如便道:“穆夫人,穆小娘子若是能坦诚相待,于病情也有大利,不如先听她的?”
穆夫人迟疑了片刻,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好,那我去外面等你们。”
“多谢阿娘!”穆喜宁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愧疚,可是她的眼神依旧坚定。
等到穆夫人离开后,穆喜宁看向庄青如,低声道:“我看过的女医很多,大多数在进了这个房间后粗略把个脉便走了,只有极少数人看出了我的真实情况,她们在看见我身上的伤之后,无一例外被吓走了,不知庄小大夫能不能坚持住?”
庄青如意味深长地笑笑,“身为大夫,我见多了疑难杂症,穆小娘子的病若是当真稀奇,便只当给我涨涨见识罢。”
穆喜宁看出了庄青如的执着,也不废话,伸出一只胳膊,将衣袖往上慢慢抬起,露出了自己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的小臂。
她见庄青如神色未变,也不解释,示意她上前细看,另一只手则慢慢解开白布。
庄青如上前一看,不由地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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