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本来以为，这一次的事情，父亲不阻拦自己，便已经是极限了的。
这令他看御史大夫的眼神，都变得狐疑了起来。
御史大夫没好气地道：“你这么看着为父做什么？难道为父在你的眼里，是个黑白不辨的小人不成？”
林昭摇摇头：“那倒不是……”
如果父亲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坐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还被朝廷百官信服多年了。
他直言道：“只是父亲也教育儿子，只刚正是不行的，有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还是应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说，君子在这世上行事，不只得维护公义，还要会保护自己，只有自己好好的，才能留有用之身，继续与阴险邪祟较量。”
“所以这一次，儿子弹劾的人是表兄，这等于是自毁我们林家的臂膀，儿子才担心您不答应！”
御史大夫听完之后，点点头道：“看来为父先前与你说的话，你其实也都放在心上了！”
林昭恭敬地道：“父亲的教导，儿子不敢忘。”
御史大夫：“那你这一次，为什么还是这么疯？”
林昭咽了下口水，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感觉喉头艰涩：“父亲，我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这件事情表兄这么做，就是不对，我……我过不了我心里这一关！”
“我甚至都预料到了，我上报此事，陛下说不定还要骂我没事找事，肖瑜的案子明明已经定案了。”
“姑母和姑父可能还会怪我无情无义，连自己的表兄都要弹劾。”
“可我……忍不下，我就是忍不下！”
御史大夫叹了一口气。
林昭听着父亲叹气，眼眶兀地热了：“父亲，是儿子让您失望了吗？”
御史大夫摇摇头，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没有！我儿，你让为父十分骄傲。”
“你如此刚正不阿，足见为父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都没有偏。”
“你表兄说的话，有他的道理。如果你像他一样懂事，一样知道顾全大局，一样知道保全自身，为父会放心很多。”
“可，你不是那样。”
“但为父并不觉得沮丧，只为你感到自豪，因为你也是对的。我儿，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为父会在你身后，一直举托到再也举不动的那一天！”
“这个御宇皇朝，也需要你这样一头热血会较真的孩子，把这些国家变得更好。”
“但望为父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让你的心性能维系得更久远一些，不被世俗所污！”
林昭听到这里，红着眼，感动地跪下道：“多谢父亲！”
御史大夫把自己的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拍拍对方膝盖处的尘土，道：“好了，现在可以把奏折拿给为父看看了吧？”
林昭笑了：“自然可以！”
御史大夫草草地看完了之后，立刻叫来了管家，当场重新写了一份，他作为御史大夫，每天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
他骂人的本事，阴阳的本事，自然是比林昭要强多了。
一份奏折被他“润色”之后，怕是谢将军亲自看了，都要骂自己的长子一句十恶不赦，猪狗不如。
倒是林夫人这会儿跟着出来，叹气道：“夫君，你也太宠孩子了，你们这样行事，叫窈窈阿姐在谢家怎么做人呢？”
林窈窈，便是御史大夫的亲姐姐，也是谢瑾天母亲的闺名。
御史大夫倒是不太在意：“不是多大的事，瑾天虽然纵火，但并不是明确地烧掉了证据，只是烧掉了可能有证据的地方。”
“虽是干扰查案，但这到底是先前就已经定了的案子，所以陛下罚不了太重。”
“借此让瑾天这孩子长个教训也好，他这样行事也太极端了。”
说着，他还道：“也叫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凡对公主不利的事情，我们林家都不会放过。”
“就算出手的那个人，是谢瑾天，是谢家人，也是一样！”
“至于阿姐，你更是不必担心，她在谢家说一不二，谁敢给她脸色看？待不下去回娘家就是了，我自把她当祖宗供着，绝不叫她在比谢家时过得差！”
林夫人一时间失语：“这……”
御史大夫嘿嘿一笑：“其实老夫还有一点私心，先前公主不是与瑾天和瑾怀，都有些绯闻流出？”
“这事儿就是要闹大为好，叫公主知道谢瑾天不是个好东西，不在乎她死活，公主说不定还会迁怒他弟弟。”
“而我们家林昭，如此的英勇，为了公主不惜得罪萧贵妃不说，甚至与谢家都差点为此闹翻。”
“公主能不感动吗？能不高兴吗？能不欣赏阿昭吗？到了那个时候，她对阿昭心动还远吗？”
林昭听到这里，有点懵了：“等等，等等！父亲，您在说什么？什么感动心动的，儿子怎么有点儿听不懂？”
一开始都说得好好的，他听着都觉得很正常，但是到了后面，哪哪儿都不对劲了。
他还冷不防地想起来了，那会儿父亲也是说，事关公主，所以才要添两笔来着。
林夫人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你父亲的心思，你还不懂呢？你没见自公主捐款，又在街上处理了玉家人那日后，你父亲天天就把公主挂在嘴边夸奖！”
林昭：“这事儿儿子知道啊，不只是父亲在夸奖她，京兆府尹，户部尚书，甚至儿子的上官大理寺卿对公主，也是多有溢美之词。”
林昭是发现，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身边所有的人，几乎都在说公主的好话。
前几天他祖母生日，没有大办，只叫谢家人过来用饭，席间他开玩笑叫谢瑾天从了公主，谢瑾天都没之前那么生气了，倒是瑾怀弟弟气得看了自己好几眼，叫自己不要胡说八道！
林夫人：“这不就是了，公主的名声，已经不同往夕。”
“更有一些从公主府出来的面首，透出口风说公主从前虽然跋扈，但他们从来没侍寝过，公主只是心情不佳的时候，把他们叫过去看看脸。”
“所以你父亲的意思是，若是你能尚公主就好了！”
林昭：“？？？父亲，您是真的决定跟谢家决裂了不成？”
瑾怀弟弟要是知道他们家有这个心思，肯定会拿刀来找自己的！
又是弹劾谢瑾天，又是惦记谢瑾怀看上的媳妇，这不是要两家分手了吗？
御史大夫道：“都是给儿子讨媳妇，他家就比我们家高贵些不成？别的事情能够让，这事儿可万万让不得！”
林昭：“……”
或许我还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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