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见月想过很长时间要不要和画春相认。
一是因为已经过了十四年,她不能保证画春还和当年一样值得信任。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鬼神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万一画春到时不信,这事又走漏了风声,总归是对她不利的。
但她在亲眼看见画春将阿珏养大之后,她便知道画春还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
画春在听到许见月叫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愣神了片刻,随后又问道:“姑娘是谁,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许见月落了泪。
她拉起画春那双粗糙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语气悲戚:
“我是阿姐啊!”
画春仍是有些怔愣,她睁大了双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面容秀美绝俗的女子,摇了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当年是我亲手葬的阿姐!”
许见月凄然地笑了笑,又说出了二人前世初见的场景。
晚春楼里,许见月认了她做干妹妹,带她吃了被爹娘卖进青楼后的第一顿饱饭。
“往后跟着我,阿姐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
画春这下终于信了什么叫因果轮回。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双手摸上许见月的鬓角。
“阿姐,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见月瞧着窗外过往的丫鬟工匠们,忙压低了声音跟画春解释:
“我也不知,只知道一醒来便成了江南通判的女儿。后来遇见了凌王,被他纳进了王府做妾。”
画春听到这里心如刀绞。
重活一世,怎么还是没有逃过做妾的命运呢?
许见月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做妾和做正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裴言现在权势滔天,只有凌王才能为我报仇。画春,你得帮我!”
这件事她早在许家便想通了。
男人的爱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只有把权力才是最可靠的。
王爷的侧妃便可以上玉碟,正式成为皇家认可的儿媳,享正三品的官阶。
她不但要从宠妾一步步做到侧妃,她还要扶持许家,让许家和自己一起来跟裴言抗衡。
画春看见她眼中的坚定之色,也跟着点了点头,将这些年裴言已和阿珏断亲之事和盘托出。
许见月压下心中恨意,低声吩咐:
“无妨,你这些日子先借着做衣裙的由头来我这,阿珏的事我自有安排。”
画春点了点头,伸手将面上的泪水擦掉。
许见月瞧见了她鬓角的白发,暗叹这些年画春真是受了苦,正要安慰之时,又听见了冬卉和慕梅从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于是她赶忙随意地从一旁的嵌螺钿紫檀箱笼里翻出几匹料子来,塞进画春手里。
冬卉和慕梅二人刚踏进卧房时,许见月的声音便刚好响起。
“眼下天渐渐凉了,你先为我缝制几件冬日的袄裙吧,再拿这张墨狐皮子为我制件披风。”
画春虽还有万千话语想说,此刻也知道在王府里到底是人多而杂,于是便利落接过。
“是。”
慕梅却顺手摸了摸那件墨狐皮子。
“这件皮子光泽真好,刚好可以赶上今年冬狩之时穿!”
许见月强撑起精神来笑了笑,让冬卉取了银子来送画春出去。
慕梅见屋中没了人,这才说起凌王今晚让王妃派人找了去。
“主子,您不如就早些歇着吧。”
慕梅小心地打量着许见月的脸色,担心她因为凌王今夜不来而不高兴。
许见月却觉心里一松。
今日见了画春,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更别说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凌王了。
他不来正好。
另一边,锦绣堂里,柳如是半坐在凳子上,端起一杯酒。
“这杯酒敬王爷,权当是为我前些日子的不是赔罪。”
凌王斜着眼打量着一直骄傲不可一世的王妃,有些不太相信她会服软。
他双眸凝上一层寒霜,朝着那一杯酒冷冷一瞥,一言不发。
一旁的李嬷嬷见状只好上前一步帮起腔来。
“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娘娘这一次吧,这几日娘娘在屋子里天天以泪洗面,说自己不懂事惹了王爷生气,已经好几个夜里没睡好觉了。”
凌王虽然是一个字也不信,但想到王妃到底是自己的妻子,他愿意给她几分薄面,于是伸手接了那杯酒。
柳如是见他虽接过了酒,神色却依旧淡淡的,于是心一横,直接娇滴滴地哭了起来。
“王爷,我这几日常常梦回之前在北境的那段日子,当时您与父亲一同与胡人厮杀,我便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研究挣钱的法子,但凡手里有些进项,便买了粮和药巴巴儿地给您送去……”
“当时整个京城谁不笑我一个高门贵女竟沦落去做商贾?王爷,如儿这可都是为了您啊!”
柳如是提起了她和凌王初识之时,二人相处的细节来。
果然凌王听到这里,神色松动了不少。
想当年,如儿确实是帮了自己不少,她虽不如烟儿是自己的心头挚爱,可自己多少也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她宽恕……
柳如是内心暗叹,男人果然就吃绿茶这一套!
“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又没什么见识,只知道女人生子九死一生,我这么爱王爷,我怕我若真是死了,再也见不到王爷可怎么办?!”
凌王听到这里,叹了口气。
到底是个胆小的妇人家。
他心里顿时舒服了一些,于是伸手抚上柳如是的手背,怜惜道:“好了如儿,本王不生你气了。”
柳如是这才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笑来。
她大胆地坐到了凌王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那如儿也愿意为王爷生下嫡子。”
凌王一怔,随即低头看向她,问道:“当真?”
皇家议储,子嗣是重中之重,他若有了嫡子,那与太子的较量便又有一分筹码!
以往如儿虽没有将不愿侍寝摆在明面上,但却从来不主动留他在锦绣堂过夜,久而久之他也淡了。
这倒是她头一次……
柳如是娇笑一声,手指从凌王的胸膛划过,最后落在他的腰带之上。
“当然,不信王爷来试试。”
说罢之后,她手指轻轻一勾,便拉着凌王去到了里间。
顿时,锦绣堂里,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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