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1 / 2)

是夜,宁王府书房灯火通明。屏风上的黛巘连绵迭起,月光透过流云纹的蚕丝帘,落在书案后女子的侧脸上。

萧祁泠缓带轻裘,金簪入乌发,不见半点外人口中疯癫到命不久矣的病态,眉目清明,风致楚楚,气势凛然。

站在案桌另一头的卫云翰刚汇报完,萧祁泠原本淡漠的眼眸转瞬透出几分冰冷,勾起的唇角又藏着几分意料之中的无趣。

“郁秉儒哪有这个能耐?”

卫云翰的语气有些犹豫:“殿下的意思是……这是宫里头那位做的?可礼部尚书这些年为大齐鞠躬尽瘁,也从未与任何一位皇子私下相交。那位莫不是为了给宸王铺路?”

郁国公郁秉儒如今在礼部领侍郎职,礼部尚书退位后,尚书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礼部惯来是超重清流党集结之地,然礼部掌管科举,亦是收拢年轻一辈预备役官员最好的去处,所以礼部尚书的立场至关重要。

因李氏姻亲关系,郁国公府近年来与宸王一派来往密切,郁国公若是真成了礼部尚书,新进的人才极有可能入宸王一派,文景帝不会不知。

但文景帝还是这么做了。

萧祁泠莹白的手指拨动着桌上的官员名册,嗤了声:“他好不容易把我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又担心我留有后手,先是从郁家选出女儿赐下圣旨,后又急不可耐的令礼部尚书告老还乡——”

顿了顿,“不出所料,他对我很不放心。”

卫云翰:“所以那旨赐婚圣旨,是文景帝派来监视我们的?”

“也未必。”

说完这句话,萧祁泠忽地转向窗口的方向,只是一瞬,脸上的戒备之色便褪去,说了句:“进来吧。”

卫云翰为内阁首辅之孙,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察觉不到外头的动静,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直到看清来人的脸后,才握着折扇拍了拍胸脯:“隐二,你下次来能不能出个声?”

被叫到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冷冷斜过去一眼,没搭腔,直接向萧祁泠行礼:“殿下,今日宸王带荣亲王、顺亲王、礼亲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去了郁国公府。”

她将在郁亲王府后院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旁边的卫云翰听得津津有味:“殿下,莫非是咱们那位陛下知晓我们缺钱,特意送了个金饽饽来?到时候咱们的军饷可就都有着落了。”

萧祁泠侧目过去,似笑非笑:“刚刚不是还觉得她是文景帝派来监视的?”

卫云翰快速摇着手里的扇子,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胆大包天的提议:“要不殿下使个美人计?”

铮——

萧祁泠还未说什么,隐二的剑已经架到了卫云翰的脖子上,卫云翰手中的折扇‘啪’地落到地上,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去拨开剑锋。

“隐二,收剑。”萧祁泠的目光落在卫云翰发抖的手上,低笑一声,“吓坏了卫公子,明日我就要去向老师请罪了。”

隐二闻言又‘嗖’地收了剑,剑锋远离,卫云翰急喘了几口气,心里直犯嘀咕:他这话也没说错啊。萧祁泠平日里以男装示人,前几年不对外称病时,凭那张脸不知迷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撩拨个久居后院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但他到底不敢再把这话说出来。

隐二又继续说起国公府的事情,说到萧祁浚单独去寻郁南卿时,卫云翰的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一分,正气愤的想说这军饷不要也罢时,就见隐二的脸上浮现几分为难之色。

他催促道:“郁南卿跟宸王说什么?”

“她说曾在长安街上见过殿下,还说……”

隐二闭了闭眼,“还说她对殿下仰慕已久,非卿不可。”

啪——

卫云翰好不容易重新捡起来的扇子又落了地,发出一声惊叹:“还真是之前招惹来的桃花债?”

隐二的剑又蠢蠢欲动,卫云翰当即闭了嘴。

书房一时间落针可闻,窗口的风卷起书页,发出哗哗轻响。

萧祁泠美目深沉,落在礼部官员的名册上,她看了会儿,缓缓扬起唇角,笑道:“倒是有趣。”

同一时间,国公府,碧澜轩。

“父亲深夜来寻我,是已经将我落水之事调查清楚了吗?”郁南卿坐在床上,冷冷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行礼。

郁秉儒平日里都是派人将郁南卿叫到前院去问话,今夜都能屈尊过来已属不易,此刻见郁南卿还躺在床上,不由皱了眉。

“听闻你下午在院子里闹了好大一场,如今倒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郁南卿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旁边照顾的沉香替她答道:“回老爷,三小姐午后受了风,刚刚又起了回烧。”

床头搁置着见了底的药碗,郁秉儒扫了眼,勉强信了。

“我知道嫁给宁王之事让你受了委屈,但圣旨已下不可更改。”

郁南卿摩挲着暖炉上镶嵌的暖玉,歪头不语。

郁秉儒眉心拧得更深,对于郁南卿的反应极为不满,低斥道:“你好歹也是皇子正妃,你嫁过去后要安分守己,别再闹出今日这种事来。”

郁南卿眨了眨眼,语气无辜:“父亲这是何意,什么叫闹出今日这种事?今日之事从头到尾我可有说半句谎言?”

郁秉儒被噎得一顿,也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归根结底受害者是面前这个女儿。

郁南卿一帖药下去此刻起了作用,体温没一开始那样难熬了,额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浅色的瞳仁从郁秉儒脸上缓缓划过,不放过她爹的任何一丝表情。

有懊悔,有烦躁,却没有半点为人父母的心疼与爱怜。

她觉得这太荒唐了。

她从郁秉儒进屋时,第一句话问的便是郁南柔之事,可郁秉儒却跟她说什么?说到了废太子府上要安分守己,不能闹事。

最好安分到……废太子发疯时也站着不动,死得悄无声息。

也是,如果不是她下午非要海棠去捞簪子,那些人就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郁南柔主导,郁南柔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善良小姐。

明明差点淹死在湖水里的人是她,发烧发到大夫束手无策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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