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道如此,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如何能生存下去?幸好这个拯救自己的人是个君子,即便是自己表露出了跟随的意愿也没有轻贱与她,处处以礼相待,回到了家中问过妻子的意思后才询问自己的意见。因是良妾也在官府备了案,虽不曾张扬却也一顶小轿迎进了门,婚礼虽简也算是尽心了。主母大方,新婚三日都让二爷在自己房中度过,好在自己争气,一举得男。
主母虽时常敲打自己不得有异心却心眼不坏,一应用度十分大方,见自己曾是秀才之女,颇通文墨,给孩子启蒙不在话下,便跟二爷商量了,征求了自己的意见,让儿子也由着自己教养,还答应将来把存哥儿记在主母名下算做嫡子。
除了不能时时见到二爷,不能抛头露面交际,生活也算十分安康幸福了。自己身世凋零,本就是个浮萍的命运,如今这一切得来不易,哪个会去出什么幺蛾子。
想着就露出个笑容来,十分的文静。恰在这个时候,江河中口渴醒来,看到她的神情,心中一动,便将她搂过来。
俞琬更觉得暖心,小意陪着,只觉心中十分宁静。
江河中当年便爱她文静坚强,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仍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姚氏是个顶好的妻子,当年在家中也是长女,管家十分了得,因此上少了一丝柔弱气息,江河中敬重妻子,却也想要个温柔小意的女子陪伴一二,因此那年顺手救了俞琬后,便悉心照顾,终于让俞琬倾心甘愿为妾。
姚氏其实并不高兴,江河中知道。他们夫妻多年育有一子一女,他也并未有什么通房,姚氏怀孕之初曾想给他抬个通房,他拒绝了,他不是好色之人,自觉几个月忍得下来,让姚氏好生感动。婚后七年的时候,江河中方才偶然间看中了俞琬,姚氏虽心中略苦却也知道江河中算是难得的好夫君了,便允了。
由于是个爽利正直的性格,因此自己答应的事情就不会下绊子反悔,所以江河中的纳妾仪式还是少有的正式,这是给新人脸面,也给江河中脸面。
不过江河中从没有过宠妾灭妻的想法,对姚氏的敬重他在跟俞琬提亲之前就说的明白,随后更是处处维护姚氏的权威,姚氏安了心,俞琬也定了心。
江家家规,男子十岁入族谱,姚氏答应了俞琬,等她儿子存哥儿满了十岁就记到自己名下,成为嫡子。
年后这几日,江家热闹非凡,来往亲戚好友络绎不绝。但凡是往年来过的内宅妇人都十分的惊讶,这苗氏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子了,不用她的婆母一整日的陪着客人自己露个面就闪人了,今年倒是实实在在的陪着各家的夫人们应酬着,竟没有半分的不耐。
惹得各家夫人回到自己家里都忍不住问自己的丈夫有没有跟江家突然有什么密切的利益关系,若不然苗氏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跟自己应酬。
而门房那里这几日一直不得消停,管家不敢隐瞒,带着一摞的帖子找上了苗氏,说给江老太爷的帖子堆积如山了,门房没得苗氏的令不敢给江老太爷,便来请示。
苗氏让王妈妈领着管事和江老太爷的小厮细细筛选了,选出来五六份帖子送去了福禄堂。把个江老太爷喜得半天合不拢嘴,当下就要梳洗打扮揣了银子出去赴宴,被江老太太一把拽回来,把帖子扔在他跟前道:“你这个老货,也不看看日子,今日出去喝西北风去?”这几个帖子的时间上都是在初六之后的,江老太爷便拉下了脸,开始板着手指算日子。
江老太爷好容易捱到了初六这一天,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揣了些银子, 带着个小厮出门赴宴去了。至晚方归,喝的酩酊大醉,倒是十分的高兴,随行的小厮当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直到把江老太爷送回来这才疲惫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并和另一个小厮商量好了明天换人去。
苗氏也接了许多帖子,不过懒得动弹,反正整个清河府都知道苗氏是个什么性子,她若真的个个都去了才是怪事呢。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情,也真心没有心思出去交际。
初七中午的时候,止梅和丈夫方想来了江宅。年前苗氏使人往祁县送了信儿,叫止梅初二的时候直接回江家,不必回去张家了。但是止梅那日并没有回来。
她们初二的时候不是不想来,而是家中有事耽搁了。苗氏想着这必定是闹了矛盾,若不然大年初二的谁没事干耽搁媳妇回娘家。
方想看着江宅占了几乎一条街的围墙咂舌不已,他头一次不敢小看自己的妻子了。纵然县令大人成了自己妻子的舅公,他都没这么惊讶,毕竟他搞清楚了那不过是岳母的堂婶之兄而已,拐着几个弯儿呢。如今却是真的被镇住了。
早有管家报了给内院,仍是江河中来门口接了小两口进门,先去福禄堂拜见了江老太爷二老,这才领着去了苗氏的萱草堂。
江云屏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她自打女儿结婚了就再没见过,因为夫家说路途遥远,连回门都省略了。如今一见好歹女儿不见瘦下来,穿衣首饰也还看的过去,心中微微放松。
苗氏把个止梅看了又看,又拿眼去看那方想。
方想竟然被看的满头大汗。
苗氏知道方想虽不至于欺负了止梅,却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好,当下心中有了计较,便和颜悦色起来,对着止梅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
直到外院传来消息,说江海中等兄弟等着见外甥女婿,这才放了方想出去。
方想揣着苗氏等人给的见面礼,兀自不敢相信,这些个精巧的物件当真给了自己。精巧的琉璃鼻烟壶,做工精美,内部图画栩栩如生;还有墨玉的束发、精巧的荷包……
就这样还听说岳母她们还去了五舅父家,两个小姨子身上戴着的金项圈就是五舅母给的见面礼,他想着,早知如此初二就该来。
而这只是个开始,江海中等人既然为屏姐儿做主,便要给止梅立起来,因此外院几个舅舅当真用了心给他准备礼物。江海中准备的是一把好刀,因他是个捕快;江河中准备了一套银质酒具;江峰中准备的是几盒好茶,让他回去孝敬上级,虽说是他亲舅舅,可是毕竟方想自己也要好好经营才能把关系维持住;江驰中和江行中虽是舅舅却小了许多,琢磨许久便送了些摆件儿。江峰中的二弟江峻中和四弟江岭中以及庶弟江溪中今日都没有来,所以今日见过的几个舅舅方想倒是都记住了。
江海中等人在外院摆了酒席陪着方想吃酒,说起来方想也不过十八九岁,被一堆“舅舅”围着灌酒,喝的又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下酒菜精致可口,不一时就醉的不省人事。被抬去了客房休息,江海中才叫人去后院告诉止梅一声,让她吃了饭得空就去照顾。
苗氏听了也不让人告诉止梅,只是让她吃了饭跟着屏姐儿回了院子说说话。
止梅在苗氏面前还有些不适应,不敢说实话,只说一切还好。回到了屏姐儿的院子,看母亲如今的生活也是激动的掉下泪来,母女四个抱头痛哭一场。
屏姐儿把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决定都告诉了止梅,拉着她的手道:“梅儿,母亲对不起你,本想若一直坚持着,好歹你不会被人家笑话有个和离的娘,可是……母亲不能为了你们再让娘家如此费心,说白了你父亲早已不把母亲当做妻子看了,从前银钱富裕的时候尚可,这几年的境况你也知晓,只差没把母亲和荷儿、兰儿当做丫环婆子使唤了。你也是,小小年纪就嫁了那么远,还不是委屈了你……”
屏姐儿这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止梅却是头脑清醒得很。
“母亲休要这么说,纵然母亲不和离,像张家那样的娘家也没有给过女儿什么支撑。如今母亲既得了外祖母的怜悯,接纳了母亲回来帮你做主,这便是我们母女天大的福气!别的不说,女儿当时嫁过去的时候嫁妆有多可怜,夫家本就瞧不上,虽不曾打骂却也不给什么好脸色看。嫁过去三个月的时候,婆婆就开始询问女儿是否怀孕,言语间很是不好听。半年后更是每日念叨,时不时的从女儿这里讨些嫁妆花销,女儿也是处处小心。可自打年前堂叔的舅父做了县令,并认下我这个外孙女后,从你女婿开始就不让婆婆呵斥女儿了,原先他可是放任不管的。如今舅婆时不时的召我入县衙小聚,舅公也常常提点夫君,如今女儿的日子才叫安稳呢。”
屏姐儿又是一顿哭:“早就知道你那时定不好过,可是母亲无用,连你的亲事都做不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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