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侯府闹剧
都说水火无情,明知可能是火场,却不与旁人一般避让,反而反其道而行之,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下意识地,夏夫人和夏芷柔在进府之前,都深吸了口气,然……她二人进府之后所见,却着实与想象之中相去甚远,没有大火,没有浓烟,没有慌乱的人群,没有残垣败瓦……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院子里头摆着香案,上头摆放了蜡烛祭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一边拿着桃木剑,一边念念有词。他嘴里念的什么,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口齿太不清晰,总而言之,夏芷瑜并未能听懂一言半语。
但他手中的桃木剑,却有明确的指向,正是夏夫人即便以为走了水也依旧要进侯府来救的三人之中其二。
应该是因为身体还未痊愈的关系,此刻的夏芷涵并非是站立着的,而是有些失仪地坐在了地上,她怀里头紧紧护着的,是那天还在夏芷瑜怀里酣睡过的茹姐儿,此刻,茹姐儿的小脸上没有了那天单纯的开心和难过,有的只有恐惧。
和四周站着的众人相比,夏芷涵和茹姐儿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亲家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约是为母则刚,这算是夏家和侯府结成了亲家之后头一回,夏夫人用这样严肃的语气与永宁侯夫人说话。于此之前,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可以说,卑躬屈膝。
“娘,娘您快和她们说,茹姐儿不是妖怪,她也没有什么阴阳眼,更没有被鬼附身,她就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孩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呢?”
于此刻的夏芷涵来说,夏夫人就是救命稻草。但夏夫人并非手眼通天之辈,一时半会儿还未能弄清楚状况,因为夏芷涵的求救,她下意识地拦在了两人跟前。
“亲家母,您别急,我这也是为了茹姐儿好,等一会儿道长做完了法,我再和你细说。来人啊,请夏夫人到一旁坐坐。”待得夏夫人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拉开制住,永宁侯夫人才笑着对有些不耐烦做法被打断的道长说,“道长,您可以继续了。”
“嗯。”应了一声以后,那位道长一挥手,就有人牵了一条大黑狗上来,那条黑狗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摇头晃脑,似乎是想要把嘴上捆着的绳子弄掉。不多时,即便挣扎不休,那条黑狗依旧被倒吊了起来。
那位道长见状,重新在香案周遭又蹦又跳地折腾了一圈之后,他烧了一张符纸,符纸烧成的灰,他用桃木剑全都扫到了桌上备着的一碗清水之中。用手指在碗里搅动了片刻之后,他使了个眼色,站在黑狗跟前待命的那位人高马大的‘道童’便利落地在那黑狗脖颈间一划,接下来的场景,有些血腥,黑狗血顺着刀口倾泻而出,除了散在地上那个用来接血的大盆之外,还散了一地。
见此场景,周遭惊呼的,捂眼的,倒吸冷气的,腿软的,比比皆是,那老道倒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夫人,趁着这血还热乎着,赶紧泼到贵府小小姐身上吧,最好全身都能泼到。泼完狗血之后,再让她喝了老道这特制的符水,以后你们侯府定然能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好好好,谢谢道长,你们都听到了,还不快点儿照办。”
在那个男子把狗倒吊起来并在下头放了个盆之后,夏芷瑜就已经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是以,她一直伸手捂着茹姐儿的眼睛。茹姐儿本来就被此刻乌烟瘴气的阵仗吓得不轻,若是再被她看到那样的场景,只怕……那黑狗血其实不大多,但装着黑狗血的盆有些大,所以是两个人一块儿抬着过来的。那两人把盆抬到夏芷瑜她们三人跟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因为夏芷瑜和夏芷涵两人,将茹姐儿牢牢地护在怀里,若是按照此刻的情况往下泼,只怕多数狗血会泼到夏芷瑜身上,其次是夏芷涵,至于她们真正该泼的茹姐儿,只怕最多沾到一点儿。
念在都是姻亲的份上,侯夫人本想好言相劝,但那位老道在一旁悠悠地说了句,“夫人,吉时可快要过了。”这话让侯夫人一激灵,立马挥了挥手,“赶紧,把她们都拉开。”
侯夫人一下命,本来待命的众人顿时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去拉夏芷瑜和夏芷涵。大约多少还是亲疏有别,夏芷瑜依旧能够保持清醒,夏芷涵就不同了,抱着茹姐儿就像抱着她的命,双手要抱着孩子,她就用脚踢。因为围着她的人实在太多,每一个都是冲着茹姐儿去的,夏芷涵毫无章法地乱踢,正巧踢在了一个制住了夏芷瑜的丫鬟腿上,那丫鬟被踢得‘哎呦’了一声,脚步不稳地往地面倒去,顺势拉倒了被她抓着的夏芷瑜。
夏芷瑜只觉得自己被带得身形一偏,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狠狠地侧摔而下。本来身下有个丫鬟给她垫着,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但偏偏就是这样凑巧,她的肚子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那个丫鬟的手肘之上。那一刻,夏芷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不多时,她的肚子就开始闷闷地疼了起来。
而几乎同一时刻,侯夫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们都让开,就这样泼。”
陷入黑暗之前,夏芷瑜听到了夏芷涵的声音,哀哀戚戚的,就像失了小兽的母兽一般。
隐隐约约地,夏芷瑜听到有人说,“把她的手放在这儿。”随后,她感觉到有人按住了她的手腕,似在……探脉?夏芷瑜猛地睁开了眼睛,抽回了手,眼中满满都是防备和惊恐,但就在她睁眼的那一刻,不光是她,她跟前坐着的大夫俱是一愣。
“夏三姑娘,您刚才不慎摔了一跤,摔晕了,咱们夫人特意让人为你寻了大夫来。您且伸出手来,让大夫好好看看。”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您可晕了好些时候呢。您放心,不管大夫开的方子里头有什么名贵药材,都是咱们侯府出银子,不用您出一个铜板。您若怕苦,咱们夫人也说了,给您配些果脯送药,那可都是珍馐坊出来的,可贵着呢。”
“我真的没事。”夏芷瑜很快又说了一边,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还努力想要起身,但才刚用了些力气,已经又感觉到了腹部的闷痛,她顿时不敢再动,只重新躺回了原处,而后欲言又止地看着跟前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夫。
“夏三……姑娘?”
这位大夫的重音落在了‘姑娘’二字上头,夏芷瑜垂眸、抿唇,认命一般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侯府请来的是这位大夫。
“这位姑娘,你伸伸手,老夫给你探探脉,看看有没有摔出了什么问题来。”在夏芷瑜看向他的时候,这位大夫冲着她点了点头。
虽然害怕大夫将一切都戳穿,但夏芷瑜终究更怕腹中孩子因为她的迟疑而有意外,将手伸出之后,夏芷瑜闭上了眼睛。
大夫的手指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按压,而后静止了好一会儿,“你也太不注意了,怎么能任由自己摔倒呢,明明知道……”
“大夫!”夏芷瑜有些心虚地开口,断了大夫后头要说的话。
“大夫,这位姑娘可有大碍?需要服药吗?”
“自然是要的,不仅要喝药,还得卧榻静养一段时间,待……腹中没有痛感了,再行起身。”
“只是摔了一跤罢了,怎么会肚子疼呢?”那个丫鬟有些不解。
“她摔着的位置有些蹊跷,老夫便是跟你解释了,你也未必能懂,说了也是白费口舌。让人去备笔墨纸砚吧,我写个方子。”
“这桌上不是备着吗?”
“老夫不喜欢这支毛笔,去换一支来。”
丫鬟出去之后,老大夫的脸顿时一拉,“上回老夫怎么与你说的,你都当做耳边风了是吧?你要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用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老夫直接给你开个方子喝了,半个时辰之内就能见效。”
“不,我要的。今天的事,纯属意外。他的情况,很糟糕吗?”
“你自己觉得呢?老夫刚才看着,你都疼得起不来身了吧?本来你这有孕的时间就短,正常人家那都是要好好将养着的,你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就由着性子来?”
大夫说的都有理,夏芷瑜没法反驳,只能听着他唠叨。
见夏芷瑜不吭气,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大夫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孩子他爹呢?让他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你这现在月份还浅,倒是看不出什么,为了两家人的颜面,还是趁早把婚事办了吧。”
“多谢您。但他……不在京城。”
“你说什么?孩子爹不在京城?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这肚子可藏不了多久。”
“至少年底吧。”当年那场战事,便是结束在了最冷的冬季之中。
“他,怎么这样不负责任,既然要出门,就不该……既然没忍住,就不该出门。”
“他也不想的,但君命难违,军令如山。”不自觉地,夏芷瑜就想替骆铭解释一番,即便他其实什么都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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