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这位娘子倒是聪慧。不仅瞧见我在那里,还认出了我就是新上任的县令何杰。”
姜知云耐心解释:“我也是猜的,不敢完全确定。但是为了活着,我想要赌一赌。”
“我本身就是农妇,我们涌泉村,斗不过地头蛇,若是先前,我肯定也是不敢的。听说来了新县令,斗胆一试。”
“反正,缴税总不能厚此薄彼,我全数交了,王岩大人的家属理应如此。我说了这话,若是没有县令大人在,王岩大人怕是已经想要我命了。”
王岩赶紧解释,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石坎场出来,升到主簿的。
可不能因为谢书珩这个妻子把饭碗丢了!
“何大人,她一个农妇,怎知道我的岳父岳母?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您切莫相信。”
“这缴税一事,我定能办好。”
何杰看向他:“这事情,日后我亲自查办。”
“而你这些事情,我已然在查了。是有些眉目,为官者自查,本就是应当的,可你,让我有些失望。你本是当地极力推荐过来当主簿的,但是如今看着百姓的反应,你的能力让我质疑。”
“我也会重新朝上面秉明,主簿这一官职,重新择人。”
“……”王岩腿软,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谢书珩有些诧异,何杰这个人他是知道些,但是如今为了赋税的事情,果断革职查办王岩,倒也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在旁人看来,兴许是姜知云能说会道,也知道内情,不得不这么办。
实际上,何杰应当是早就查到了,只不过是找一个由头。如今姜知云,就成了那个由头。
姜知云自然也知晓这些弯弯绕绕,这些常年在官场的人,她如今刚巧撞上去,成为了何杰的利刃,也能解决王岩这种人,何乐而不为。
至于被王岩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恨上,姜知云一点都不怕。
反正谢书珩早就把那些人得罪光了,她现在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好似都已经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谢书珩的眼神转向王岩,与对着云娘的温情不同,神色一下就变了,带着杀意。
……
县令大人看向处处哀求的王岩,秉公办理道:
“今日你查办姜知云如何,到时候你家亲属也如何,全数上缴,还有做布帛生意,定是要多交两成税的。”
“因此,你家除了上交,还要欠债。”
何杰不苟言笑,一边说一边记录,这会儿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粮食税还有其他,日后每家每户我都会亲自走访,调查清楚赋税,若是交不上,我会向朝廷上书。至于在场的百姓们,大家不必惊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何杰自己也是从小村子里出来的。
自然明白,活下去有多难。
而后他看着姜知云:“你赚钱是你的本事,再者,你摆摊也算不上商户,十两,用不上。”
示意旁边的人把钱还给她。
而后道:“日后,等你真正成为商户了,再来找我缴税。我等着姜娘子,赚更多的钱,也养活更多的人。”
“多谢大人信任,和鼓励。”
姜知云含笑道谢,谢书珩也顺着娘子一同道谢。
何杰看了眼谢书珩,这是先前的世子,在朝堂上也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互相含笑,也就算是打了招呼。
至于其他,也没有谈论的必要,更没有私交的必要。
事情解决了之后,他们就带着王岩离开了,王岩进来的时候还狗眼看人低,如今已然被拉着,双腿拖在地上走。
“我不走,我要说清楚!县令大人,怎能仅仅凭借着这样一个农女的说辞,就定我的罪?”
“这姜知云和谢书珩狼子野心,二人皆不是良善之辈,他们厌恶我,所以才在这里捏造证据。”
“我妻子和岳父岳母,从来都不是商户……”
看着他还在这里狡辩,而后何杰把调查来的证据,一叠纸和账本,还有来往书信直接摔在他脸上。
何杰慢条斯理:“如此,还怎样解释?”
“王主簿,给你面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王岩不可思议,甚至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而后突然崩溃地大喊:
“谢书珩,你带着你那个糟糠之妻,给我滚一边去!”
“和谢书珩有关的一切都是我的克星,什么都没有的流放之人,还有一个破农妇,竟然把我逼到这样的境界!”
“你们,迟早得死,迟早要报应。”
他在这破地方,在这又穷又贫瘠的破地方待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了这主簿的位置,这位置都还没有坐热。
就被这个姜氏给毁了!
他带着恨意和惨叫,直接被拖走了。
这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走没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声响。方才还叫叫嚷嚷进来搞破坏,这会儿竟然也这么快走了。
涌泉村其他人也没有热闹看了,这会儿都各自回了家去。
云娘特地给红婶送了几块做好的饼,而后道:“红婶,这一次也要多谢你了。”
“没事,我就是带着大家伙凑凑热闹。长舌妇嘛,不就这样。”红婶乐呵地笑着道。
看着四下无人,才拉着姜知云说道:“你可别想着,这一次缴税的事情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怎么说?”姜知云问道,难不成还有什么事?
“这纳税,一般都是和徭役一起的。咱们这人少,这几年徭役都抓得差不多了,男丁也所剩无几。地广人稀,咱这大西南周围荒凉,全是大山,那些有钱的主儿也不征收徭役建什么避暑屋子。”
姜知云点头:“那岂不是好事,家中的男娃至少能保住了。”
“这徭役不征收,那抓了去参军可是头批。这几日我同邻村的人说话,怕是快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了。”
“咱们这边穷,多一个少一个都不碍事,所以能充兵,肯定是从咱们这地方。”
姜知云点头:“这个倒是。但我家中的阳哥儿还小,也就是谢书珩,谢书珩还是流放戴罪之身,到时候也不知晓会不会抓去参军。”
“真的有人要来抓了,谁管你是不是流放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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