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货舱里头的羊跟大青驴,全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有男有女,但更多的都是年岁不大的孩子。
南枝也没想到,这马三居然还干拐子的活!
再联想到马三称呼这些人为“肉羊”,还叫嚣要带他们去鬼市倒卖,她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原来马三说“肉羊”可抵百金,是这么抵法。
她跳进货舱,就看卖梨郎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连连哭诉起自己的遭遇。
原来,在寿州城码头,马三故意吆喝要变戏法,就是在相看中意的“货物”。
等看中了,马三就让他养的刺猬去那人鞋子上尿尿。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刺猬尿过的人就会被迷了眼,模模糊糊走出家门,跟在马三后头,被他变成羊或者是大青驴。
卖梨郎当天把马三痛揍一翻,拿了卖梨的银子在寿州城里住下,打算第二日就家去。
可谁知后半夜,他房里爬进来只大刺猬,也不知怎么的,卖梨郎迷迷瞪瞪就出了房门。
等他再醒过来,就变成了头油光水滑的大青驴。
骤然从人变成畜牲,卖梨郎自然惶恐万分。
他尝试着向人求救,可一张口就是“昂啊昂”的怪叫,人人对他避之不及。
有时候叫的声音大了,马三还会用鞭子狠狠抽他,直把他抽的皮开肉绽才罢休。
“真的。”
南枝听完卖梨郎的描述,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空还是找个庙拜一拜吧,虽然我不会算卦,但也看得出来你今年命犯太岁,流年不利。”
再问其他人,也都大差不差,都是被马三用这造畜之法拐来的。
兴许是见南枝救了他们,有几人倒是不怕南枝的长相,壮着胆子提议道:
“那妖道此时还在船上,若是叫他发现了,定然不会让我们好过。
恩人,依我看,咱们还是快些跑吧!”
这话立刻招来赞同:
“对对对,这是在船上,咱们连夜跑了,跑去报官,喊镇妖司的老爷们过来降服这妖人!”
“正是这个理,夜里不行船,咱们摸黑下船去报官,等明早那妖人醒了,自然追不上我们。”
“不成,这么多人下船,动静一定不小,再说带着这么多幼童,根本跑不快。”
南枝摇摇头,压低声音道:
“况且若是惊动马三,叫他跑了,日后定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遭他毒手。
为今之计,只有杀了那马三,方才没有后顾之忧。
你们若是信我,就先在这货仓里藏下,悄不作声,等我今夜斩杀此贼,明早再告知船主人,将你们一同带去汴京,到时候再做打算,如何?”
这么多人,一股脑儿摸黑下水,保管要出意外。
更何况他们这几日滴米未进,肚子里没食,别说跑了,走几步路都费劲。
此处荒郊野岭,一没有乡镇村落,二不见人家烟火,若是跑下船撞上山精野怪,豺狼野兽,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倒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宰了马三。
一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犹犹豫豫的模样,显然不大信南枝说的话。
“你们不信我,总信镇妖司吧!我乃西北路镇妖观下辖四等缉拿镇妖使南枝,原本就是要去开封府办案的,谁知碰上了妖人拐人这档子事。”
南枝见状,也只好拿出镇妖司令牌给众人看:
“你们眼下元气大伤,不宜赶路,不如等我杀了马三这恶贼,你们再说要走也不迟。”
众人一见那令牌,果见上头写着“镇妖”二字,忙连声应和,答应先躲起来不吭声。
南枝得了保证,又从背包里取出瓜果点心留下,才原路爬出货舱,把木板虚虚盖好。
一回到甲板,南枝便看见马三正站在房门口,对着她的房间探头探脑。
马三应当是等的不耐烦了。
“哈哈哈,好妹子,你怎么从外头回来,方才我还念着,要请你去瞧瞧那肉羊的妙处。”
看她从外头回来,马三先是一惊,而后故作熟稔,伸手就要搭南枝的肩:
“正好你在此处,不如随我去一道瞧瞧?”
南枝此时心里厌恶他厌恶的要紧,怎么可能叫马三碰到自己。
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环视一圈,指着更为空旷的甲板方向道:
“一群乱叫的羊跟大青驴有什么看头,不瞒哥哥说,我也有件宝贝,是准备带去鬼市出手的。
白日里没同哥哥讲,是怕人多眼杂,走漏了消息。
眼下此处就咱们兄妹二人,既然哥哥这么大方,小妹也不能小气,这便带哥哥瞧瞧我准备的宝贝。”
“当真?”
马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被清明覆盖,他拧着眉,两只大而鼓的眼睛看过来,怀疑道:
“你能有什么宝贝?莫不是哄我的罢?”
“自然是宝贝。原是那山间野虎吞噬灵草,诞下的一头白虎,后来为我所杀,取了妖丹,剥了虎皮。”
南枝很是随意的摆摆手:
“最难得的是那白虎虎皮通体雪白,浑身没有一根杂毛,在月亮下看,跟水做的缎子似的。
只是这里太小,我施展不开,不如移步去甲板上,也好叫哥哥看个清楚。”
马三心下更为警惕。
他不知南枝为何忽然转变态度,可终归挂念南枝说的白虎皮,眼里顿时划过一丝狠厉。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谁叫你无门无派,连个背景也无就敢在人前露富。
被人杀人夺宝,就莫怪他心狠!
有什么话,去了阎王殿里跟阎王说去吧。
这么想着,马三笑呵呵跟上南枝。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甲板,南枝心里念着数:
“一,二,三……八!”
数到第八个数,后心处猛然有一道劲风袭来,直冲脉门而去!
“嗖嗖嗖!”
南枝早有准备,侧身堪堪躲开,又听空中传来破空之声,无数细如牛毛的小刺飞来,她一手唤来水盾抵挡,一手掐诀念咒,甩出一段枯藤!
“想不到你还有些手段!”
马三一时不察,反被袭击,被那木藤狠狠抽在脸上,眼下立刻红肿一片:
“看俺的宝贝!”
只见他大手一挥,身上绿色道袍飞出,裹着一只葫芦盘旋到头顶,一股绿色腥液对准南枝面门喷涌而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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