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柴熙真的剿匪不力。那本王手中这份北燕公函,对大周朝廷来说,可就价值连城啦。”
柴安原本打算,用司徒旺代表北燕签署的放弃条约第二款的公函,在舆论发酵到不可收拾时,拿出来跟昭明帝换放宁弗离开皇宫。
但是,柴安心中,只有六成的把握。
毕竟,放皇帝的女人离开皇宫,这种事儿对皇家颜面的伤害太大了。
除非情势所迫,到事关龙椅稳固的时候,不然,昭明帝是轻易不会同意这种交换的。
若是柴熙去剿匪,结果铩羽而归,昭明帝想制造一个振奋整个大周子民人心的新闻失败,反而又制造了一个丢人现眼的新闻。那时候,朝野内外的舆论,必然更加尖锐和汹涌。
柴安自忖,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将北燕公函拿出来,将有九成把握,让昭明帝会同意交换。
为了大大的增加将宁弗救出皇宫的概率,柴安只好让北燕公函,在自己这儿再藏一阵子了。
“看来,得委屈杨家的嫂子们,在户部多被软禁一阵子了。”柴安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
“可有危险?”杨五郎有些担忧地问道。
杨五郎对于大周官员的整体德行,还是有所了解的。
对待进贡给敌国的女子,那些官员往往会趁机先享用一番。
杨家的七个寡妇,每一个长得都很漂亮,落到户部的官员手中,难免不被觊觎。
“阿巴阿巴。”
石昊用哑语比画道:“放心,杨家众寡妇里,有好几名都是修炼者,不会轻易就范。而且,有洛无涯在暗中保护,户部的人如果敢无礼,洛无涯将不会警告,直接杀人。”
柴安此时,才意识到一件事儿,自己从来没有学习过哑语,却能轻松看懂石昊比画的意思。看来,这也是石昊的一种能力。
“嗯,有东厂天字号密探在,应该不会有事儿。”杨五郎一听杨门寡妇有洛无涯保护,当下放了心。
想当初,昭明帝下令让刑部和大理寺,配合苏山山带领的禁军去查封北镇抚司。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为害怕苏山海手下的四个天字号密探,吓得愣是不敢往北镇抚司的大门里面走。
刑部和户部,级别相同。
户部的官员们,若是知道洛无涯在暗中保护着杨家寡妇,即便是色中饿鬼,也绝不敢越雷池半步,对杨家寡妇们有一丝一毫的轻佻行为。
“这下,只能委屈五哥再忍受一阵子相思之苦,才能见到五嫂了。”
“说什么呢?贫僧是出家人,早就跟世俗断情绝爱了。况且,当初贫僧出家时,虞蝶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所谓的夫妻,只不过是一纸婚约。贫僧对她,能有什么好相思的?”杨五郎赶紧撇清关系。
柴安盘算了一下,二十年前,杨门虎将奔袭三千里,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将昭明帝这个“北燕留学生”救回来。
当时,杨家军幸存者杨五郎十八岁。杨六郎、杨七郎牺牲的时候,还没成年。
五嫂虞蝶,今年也才二十多岁,算起来,杨五郎出家时,她还真是个婴儿。
夫妻双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还没出生,就先把婚约定了。
现在想来,自己跟杨玉娆也是指腹为婚。如果自己小时候,在宫中被害死了,杨玉娆一样会成为寡妇。
杨门的七个寡妇中,有好几个,还没到记事儿的年纪,就已经是寡妇了。
她们之中,好多人,根本就没跟所谓的丈夫成过亲,甚至,根本就连见都没见过。
她们哪里是寡妇?明明是一群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少女。
“从某种角度而言,你们老杨家,还真挺坑人的,不过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也不能怪杨家。既然五哥一心向佛,不如等此事过了以后,一纸休书,放五嫂去改嫁吧。”柴安提议道。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虽然跟虞蝶没有感情,但她从小在杨家长大,替贫僧尽孝,侍奉老母左右,已经与妹妹无异。贫僧怎么忍心,逼她去死呢?”杨五郎双手合十,悲悯的语气说道。
柴安很快明白了杨五郎的意思。
杨家作为国之柱石,必须当道德楷模,虞蝶自小被养在杨家,耳濡目染深受影响。
以大周律法,只有女子不守妇道,才会被夫家休掉。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但作为杨门忠烈的媳妇被休掉,不但对虞蝶本人是奇耻大辱,也会让整个虞氏一族蒙羞。
到时候,天地之间,再无虞蝶容身之处,她除了自尽,也就没有其他可选了。
“这么看来,当初七个嫂子,鼓励我娘子跟我和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将多年压抑在内心的愿望,都寄托到了娆儿的身上,想要看娆儿替她们勇敢一次。反正,有赵士程这条虎视眈眈的舔狗在,也不担心娆儿离开本王后,没有好归宿。”
柴安想通了这一层,内心原本对七个嫂子的怨恨,也消解了不少。
石昊、杨五郎、柴安,离开了萧武穆的墓地,往靖安王府的方向走着。
杨五郎突然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女子久在深闺之中,无非是琴棋书画。妹夫,你在杨府,可曾见过虞蝶妹妹的画像?”
柴安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笑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五哥说自己不饮酒,却可以闻闻,说自己不好色,却想要看看照片。”
“这,何为照片?”
“就是画像!”
杨五郎的语气,忽然变得局促慌张了几分:“贫僧只不过是想看看虞蝶妹妹长大了是什么样子,完全出于好奇,又没有别的意思。”
“切。”
柴安白眼一翻,嫌弃道:“五嫂认你是她的夫君,你若也认她是你的娘子,你就该称其为娘子,如果你不认,那从年龄上,五嫂该称呼五哥一声叔叔了。你这一口一个妹妹的叫,本王听着一身鸡皮疙瘩。”
“贫僧我……”杨五郎被柴安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半天没说出话来。
柴安虽然明白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力的道理,但是尊重,不代表理解,更不代表认可和支持。
对于杨五郎作为杨家仅剩的男丁,抛下一家子寡妇寡母,剃度出家的行为,柴安同为男人,打心眼里不认同,觉得杨五郎逃避了作为一名儿子和丈夫,所应该尽到的责任。
“五哥,还俗吧!要是家里有个男人,当初户部的苟刚正,敢堵在杨家门口大放厥词吗?”
柴安说这话,并没有男尊女卑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代,男女社会分工不同,有些事儿,没有女人,肯定行不通,同样的,有些事儿,就该男人挡在前面。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木易。”杨五郎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算是表明了态度,拒绝了柴安的提议。
柴安一行人回到了靖安王府。
王府内的丫鬟和家丁,常年在一块工作,容易产生感情,有不少就成亲了。
柴安对于王府的管理态度,也是外松内紧。允许府内下人们的孩子,在王府内随意玩闹,见到王爷和福晋,也不必拘礼。
此时,大悲寺的僧人们,正在陪着王府内的孩子们一块放风筝,欢声笑语,玩得非常开心。
从孩子的眼光中,看不出对大悲寺僧众身上穷酸补丁的鄙视,只有童年无忧无虑的欢乐。
一只风筝断了线,卡在了树梢上,一个孩子刚要着急地哭出来,一名大悲寺的小沙弥,纵身一跃,左脚踩右脚,借力而起,飞到了树上,将风筝摘了下来。小孩儿一看,当场破涕而笑,开心地拍手蹦高。
杨五郎见到这一幕,目光复杂地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多好啊。”
就独自回去了客房,坐在蒲团上,开始敲木鱼念经。
晚饭过后,柴安去了杨府又回来,扔给了杨五郎一卷画轴:“给,这已经是我娘子挑了半天,选的画得最像的一幅了。”
杨五郎拿过画轴,迫不及待地散开捆绑画轴的绳子,正要展开画轴时,又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显得六根不够清净,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放慢了动作,缓缓地将画轴展开。
只见虞蝶的姿态容貌,窈窕纤细,亭亭玉立地跃然纸上,看得杨五郎眼睛都直了。
“五嫂真人,比画像中漂亮多了。听华老夫人说,五嫂是几个嫂子中最苦的一个,因为其他的嫂子,丈夫已经死了,她们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独自美丽。”
“然而,你还活着,五嫂对美满的夫妻小家还心存期待。华老夫人,上了年纪,觉也少了。经常听到五嫂在梦中呼喊夫君。本王下午的提议,五哥确定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柴安的劝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插在杨五郎的心间。
杨五郎闭上双眼,捂着胸口,一字一顿地说:“贫僧,发了大愿,要为杨家遗孀做苦行僧,万死不悔!只要贫僧替她们将苦受尽了,她们就不用受了。阿弥陀佛。”
“唉。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柴安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一下杨五郎的肩膀。
杨五郎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柴安,仿佛交托什么重任一样,语重心长地说:“见到虞蝶这么美丽,贫僧就放心啦!妹夫,反正你也不吃亏,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帮助嫂子们怀孕的重任,就交给你啦!”
“啥?”柴安一听,当场傻眼,没想到,杨五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反正嫂子们深居简出,只要等临盆之后,对外宣称孩子是领养的即可。这种事儿,在世家大族之中,很稀松平常的。你别不好意思,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你要是心疼嫂子们,就该让她们也体验到被男人疼的幸福啊。”
柴安一听,直接啐了杨五郎一脸唾沫:“我呸!杨五郎,你这秃脑瓜蛋子,到底是一颗人头,还是一颗卤蛋啊?还跟本王面前,玩上道德绑架了!谁说嫂子们没有男人就不能活得幸福啦?”
“而且嫂子们都是单身,想找男人可以随便找,不用藏着掖着,任何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虞蝶不是你的附属品,她在杨府这么多年,是在真真切切地支撑着杨家国之柱石的招牌。比你这个逃避现实,躲在寺院里敲木鱼的懦夫,强千万倍!”
说完,柴安一脚将杨五郎身前的木鱼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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