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驿差会接着往下说,却不料他却突然打住不语,微微笑着。
老朱会意,使了一个眼色,吉垣连忙掏出几张钱来,塞到驿差手中,笑道:“劳烦兄台了,这些钱是我家老爷请兄台喝酒的。”
驿差瞥了吉垣手中的钱一眼,却一脸鄙夷,道:“客官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也该请人喝点好酒吧?”
吉垣脸色微变,想不到人竟会嫌少。
只得将钱收回去,换了厚厚一叠。
驿差这才眉开眼笑,当即便接了过来,塞入怀中。
“我这消息,绝对值钱,不会让客官吃亏的。”
说罢,他向四周看了看,确认再无闲人在旁偷听,方凑到老朱跟前道:“小的听人说,如今各地的豪绅商贾,都在大肆囤积物资,大量向朝廷的仓库买粮,四处买布。
“大伙都在说,东西要涨价了,说不定得涨很多倍。”
老朱心头一惊,忙问道:“此事又何以见得呢?”
驿差笑道:“看来客官是真没听到一点风声啊!”
“您这生意做得这么大,队伍人这么多,但这消息,却是一点都不灵通啊!”
“这事还不是税务司闹的吗?”
“税务司要收税,豪绅商贾们都不愿意,双方的争执越来越大,人命案都出了很多条。”
“若碰上其他官府衙门,遇上这等架构,早就退缩了,哪个官员能承担起如此重责呢?”
“可是,您也知道,这税务司是太孙殿下亲自下令成立的,主事的人是燕王的儿子小王爷。”
“任各地的豪绅商贾怎么闹,太孙殿下和小王爷就是死死给压着。”
“眼看着豪绅商贾们都没了办法,后来,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说是朝廷国库里面的粮食,布匹,以及其他各类物资都不足。”
“可太孙殿下为了稳定新钞,又下令国库里面的粮食布匹必须得以平价出售,不得涨价。”
“商机不就来了吗?”
“只要豪绅商贾齐心协力,将国库里面的粮食布匹和其他各项物资全部都买空了,那时候,朝廷又拿什么来稳定新钞呢?这粮食布匹的价格,还不得涨到天上去吗?”
“客官,您手中要是有足够的本钱,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赶紧去收购粮食布匹,有多少收多少,不出一两个月,保管您赚得盆满钵满。”
老朱的脸色刹时大变:“大家都这样囤积居奇,百姓岂不是要遭殃,要饿死很多人了?”
驿差冷笑不已:“瞧客官这话说得,亏您还是做生意的人呢?岂不闻‘在商言商,以利则商’?客官您只管赚钱,百姓饿不饿死,那与您又有何干系呢?”
老朱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朝廷必然会严厉打击,官府也会抓人的,难道他们就不怕吗?”
“要不小的为啥说太孙殿下是好心办坏事呢?”驿差道:“税务司犯了众怒,豪绅商贾都要给点颜色让税务司瞧瞧。”
“大伙儿是心往一处使。”
“买货囤积也是一哄而上,大伙儿都囤了,朝廷又能抓得了谁呢?总不能将所有的豪绅商贾都抓了吧?”
“再说,官府衙门也早就看税务司不顺眼了,胥吏们更是如此。”
“让官府和胥吏去抓人,他们会卖力吗?”
“老爷,您也是做生意的人,自然知道,只要有银钱疏通关系,这种事情,官府衙门是不会太计较的。”
“实不相瞒,小的听到消息,也去囤积了一点物资。”
“可咱这小家小本的,赚钱是不敢奢望的,就怕到时候物价涨得太离谱,先做点准备,总不能让老婆孩子们饿着了。”
“至于其他的老百姓,那就真顾不上了。”
“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眼下是各地豪绅商贾和官府胥吏一起和税务司斗法,可怜的老百姓,要倒霉啦。”
老朱听到这里,早已是气不打一处来,险些就要当场发作,还是吉垣在一旁连拉衣袖,才按捺下来。
当下拂袖,径往客房去了。
驿差在后面有些不满道:“好端端地,这人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我可是好心才告诉他这么重要的消息,他连句谢都不说一声吗?”
他转身回头,掏出吉垣刚给的宝钞看了一眼,立即又转怒为喜,眉眼儿笑得眯成了一缝。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出手就是不凡。有了这笔钱,明儿再去买点粮。”
……
第二日一早,老朱的车队便又接着出发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询问各种民间之事,也亲眼目睹了数次税务司税吏与商贾胥吏之间的冲突。
数日后,他们车队终于到了苏州。
刚一进城,便看到很多人正往苏州的国库粮仓蜂拥而去。
蒋瓛拦住一人问道:“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何大家都往那边去呢?”
那人语气疾速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粮食和布匹都涨价了,眼下就官府的粮仓,还有粮食平价出售。但今日知府已经贴了告示,限额售卖,每人每天只准卖十斤大米。”
“现在大家伙儿都赶着去买呢。”
“你们也快些去吧,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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