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本王能想到解决之法了。”
冯胜点了点头,道:“岂只是你们藩王,自太孙执政以来,实行军改,军中将领已是怨声载道。”
“大家浴血奋战多年,好不容易能享享福,军改一来,全没了。”
“说是待遇保留,还可以转业去地方当官,可哪里比得上从前指挥千军万马畅快,区区每月几十两银子的俸禄,哪个将领够花的?”
“谁又在乎这点待遇呢?”
“转业当地方官,就更不用说了。”
“大家本来就是大老粗,不会治理一方。”
“地方官还动不动就会被弹劾,远不如在军中逍遥自在,无人管束。”
“倒是那些大头兵,他们中间不少人转去地方衙门当差役,他们自然是乐意,那比在军中当兵可好多了。”
“就算当不了差役,领一笔退役安家费,去做点小买卖也不错。”
“从前经商的限制,如今也都放开了,他们是个个都美滋滋的。”
“就是苦了军中的将领。”
“现在唯一的门路,便是想方设法调去新军。”
“可新军就那么一点位置,还安排许多军事学院毕业的学生进去的,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手下的将领来找我,可我也没办法。”
对于千户,指挥使等级别的武将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将下面的士兵当奴隶用。
与之相比,其他的赏赐,薪俸,都算不上什么。
将士兵当奴隶用,意味着可以占据士兵家的田产,驱使士兵为自己干私活……
这才是历史上,大明的卫所兵到后期崩溃的根源。
士兵不愿意当奴隶,就纷纷逃跑。
将领们占据了朝廷分给士兵的屯田的田产,成了大地主。
长此以往,卫所军又岂能不崩?
朱橚沉声问道:“《大明日报》上面天天吹嘘新军战力天下无双,远不是原来的军队可比,岳父大人是久经沙场之人,对此怎么看呢?新军真有吹嘘中那么厉害吗?”
冯胜表情凝重起来,道:“自从朝廷派了一旅新军,进驻河南,我便去新军的大营看过很多次。”
“新军的火器委实厉害。”
“虽然一旅新军只有三千人马,若真要正面打起来的,恐怕三万铁骑,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朱橚吃了一惊,道:“新军当真如此厉害?那岂不是说,只要有新军在,谁也对他朱允熥无可奈何?”
冯胜摇头,笑道:“那倒也未必。”
“新军将士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钢铁之身。”
“是人就有缺点,正面打不赢,拉拢还不会吗?”
朱橚摸了摸胡须,道:“这倒是一个法子,本王听说,新军士卒的待遇很高,但将领的收入却很一般,只要我们将将领收买了,那新军就能为我等所用了。”
新军将领不准经商!
新军也不屯田,将领无法霸占士兵的田地。
光是这两条,相比旧军的将领,收入就少了八九分。
至于俸禄之类的。
凡是有点权势的旧军将领,谁靠那个生活呢?
就是朝廷给将士们的赏赐,历来的规矩,也是将领分八成,士兵分两成。
士兵的赏赐,基本上都被将领给截胡了。
再按将领的心意,赏赐一点给自己的亲军。
但新军却是直接分到每个士兵。
这一条,就让将领的赏赐收入,又少了九成!
新军将领,还真只能靠俸禄过日子,这岂不是穷得叮当响吗?
冯胜道:“收买是一条路,但也不能全靠收买。新军将领虽然待遇不高,对太孙却极为忠诚。”
“对付新军,还是一个法子,那便是设法消耗或者捣毁他们的火药库。”
“新军的火器厉害,正面和他们对抗,极为不智,几乎与找死无异。”
“但火器的威力,全赖火药支撑。”
“一旦火药耗尽,新军就是废军。”
“他们不带弓箭,又不训练军阵,火药耗光以后,他们的就抓瞎了。”
“五百玄甲铁骑,都能将三千新军打得落花流水。”
朱橚闻言,又喜又惊,道:“此言当真?”
冯胜笑道:“我难道还会骗周王殿下不成?”
“据我的观察,新军火药库的火药,库存并不是特别多。”
“支撑其打一两场大仗是够了。”
“但若是围而不攻,只派兵骚扰,敌人一反击,就立即撤退,诱使对方消耗火药,那新军便根本经不起消耗。”
“再者,新军自己又不会生产火药。”
“他们所需要的火药,都要从金陵的制造局工厂运来。”
“只要截断运火药的道路,那新军便只能作困兽之斗。”
朱橚拍掌道:“妙啊,岳父大人不愧是所向无敌的宋国公,大明的大将军,眼光毒辣得很啊!将新军的缺点,都看得明明白白了啊。”
“您老人家可比我三哥,还有北元的那些蠢货强多了。”
冯胜笑着摇头,道:“也不是他们蠢。”
“他们吃亏,就吃亏在不熟悉,不了解上面。”
“正面去和新军的火枪火炮硬碰硬,就算有最多的军队,最不怕死的勇士,也不够新军打的。”
“我也是去了新军的军营很多,看了他们的枪炮和火药,仔细研究了他们的作战方法,才想出对策。”
“若是不了解的时候,在战场上第一次碰到,不知深浅,还是按原来的老办法,仓促应战,我与那些北元将领,并无区别,恐怕也会大败而归,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他感慨不已,朱允熥能武装出这等新军,也无愧天纵之才了。
朱橚赞道:“岳父大人能看出新军的不足,并找到应对之策,就已超过那些酒囊饭袋万倍,又何须如此自谦?”
“我那侄儿自许聪明盖世,天下无双,却给新军留下了这般大的缺点,竟不给新军的火药库更多的火药……哈哈哈!”
冯胜轻轻摇头,道:“不然,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朱橚一愣,道:“此话又是从何说起?”
冯胜道:“新军战力天下无双,若是给他们用之不完的火药,那新军若反,地方上根本束手无策。”
“州县主官纵然是组织兵马驻守反击,可在新军的火枪火炮面前,也都是完全不堪一击。”
“从前朝廷制约前线大军,最有限的手段,便是粮草。”
“粮草一断,任你有多少兵马,都只能束手就擒。”
“但粮草其实又不难解决。”
“毕竟,军队可以抢掠民间百姓的粮食。”
“可新军的火药,皆是制造局的工厂所生产,朝廷能够卡死。”
“一旦中断供应,新军便会迅速失去战力。”
“反之,只要源源不断的供应,新军就能所向披靡。”
“太孙正是通过这一手段,节制新军,使新军战力再高,也得乖乖俯首听命。”
“换句话说,就算我们能策反新军的将领,使新军为我们所用,没有大明制造局的火药供应,那也无用。”
朱橚愕然道:“他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
“如此说来,要对抗他,先要学会制造新式火药了。”
冯胜苦笑道:“这才是关键。”
“但制造局的火药和枪炮,确实有些门道,与寻常火药,已大不相同,想要学会,只怕不易啊。”
朱橚笑道:“待本王将尚星瑜送到父皇身边,让她在父皇面前吹吹风,设法将制造局的火药制造技术弄过来。”
两人说话间,外面有太监一路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哭泣:“殿下……殿下……”
朱橚脸色一变,怒道:“岂有此理,在本王面前哭哭啼啼,还如此孟浪,成何体统?”
太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金陵传来噩耗,陛下……陛下……陛下驾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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