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看着那黄衣女子,总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不等她深想,李承赫已起身,停在那战马前数米处,笑着看向纵马的李渊,声音温朗。
“三弟一去三年,漠北苦寒,此番辛苦了。”
“待完成父皇的君令后,请三弟随孤一起进宫,接封受赏。”
李渊坐在马上,冷笑一声,举着手中反光的长刀,居高临下地问,“太子,你看弟弟手中这刀,是否锋利?”
李承赫扫了一眼,点头,“听闻三弟持着这柄刀,如漠北如入无人之地,斩敌首而归,威名赫赫。”
“哈哈哈,太子谬赞了……”李渊仰天笑了几声,手腕一翻,刀横在马背上,冷冽的寒意,直逼李承赫。
“那太子觉得,你比之敌国将首,谁强谁弱?”
杀机,一闪而过。
李承赫的衣衫被风吹起,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疏淡的眸光随着那凤眸的挑动,泄出些难得的兴味来。
“三弟这刀,似乎是精钢制作?”
李渊挑眉,“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要插手武器制作之事?”
李承赫轻轻摇头,“百年以前,将士的佩刀皆是黑铁,黑铁坚韧,但不够锋利。”
“后来匠人调整了炉火的温度,研制出精钢,做成钢刀后,锋利无比堪称神器,纵横沙场几十年,从那之后,军中的武器便都用精钢而做。”
“三弟是否知道,精钢做成的武器,虽比黑铁强百倍十倍,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李承赫抬眸看他,眸光深谙,带着丝怜悯。
“过刚……易折。”
反应过来的李渊,面色骤然铁青,“李承赫,别以为你太子——”
“将军……”
斐香衾轻声开口,一句话,便让李渊收敛了情绪。
“精钢终究还是替代了黑铁,将军又何必担忧呢?”
“时代总要更迭的,武器,也总要更换的。”
“君令要紧,您还是尽快进城吧。”
李渊顿时转怒为喜,勒紧马缰,笑道,“军师说的对,本将十万敌贼都杀过来了,何苦在天子脚下,跟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富贵太子纠缠?”
“太子!本将带将士们先行一步,去你母家看看!”
“太子大义灭亲,实乃我辈之楷模,不知天下那些推崇你的文人,得知你有此高风亮节,会不会继续为你肝脑涂地!”
……
李渊甩下话音后,纵马入京。
黄衫女子也紧随其后,只是眸光在路过谢绾时,停了一瞬。
“驾——”
只一眼,便收回,追上了李渊的步子。
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过后,留下滚滚浓烟。
被李承赫交代了不许惹事的越千,捂着鼻子从茶寮后走出,看着那入京的骑兵,恼怒不已。
“殿下,属下又不是没跟三皇子打过,就他那三脚功夫,不过是靠着数量上的优势打了几个胜仗罢了,真以为自己是战神了不成?”
“你看他那白眼,恨不得能翻到天上去。”
“有本事当场下马,跟我再来一场!看我能不能把他那得意的嘴脸踩地上,好好让他认清现实!”
李承赫声音疏淡。
“不必跟他起争执。”
“到底是得胜归来的将军,少年意气难压,京中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何必出去惹人眼目。”
“走吧,我们也跟上。”
……
直到马车停在凌府门前,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哀嚎声,看着那冲天而起的大火,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时,谢绾才坐直了身体,攀着马车的边缘,将眼神,落在那黄衫女子身上。
斐香衾似有所察,缓缓转眸。
两人眼神相撞,谢绾心底狠狠一颤。
果然是她!
斐香衾!
她怎么会在三皇子身边?为何成了三皇子的谋士?那个温柔羞涩在马场上笑着说自己不会骑马,请了救兵的斐姑娘,怎么转眼之间,竟坐在高头大马上,与李渊并驾齐驱?
斐府出事了吗?
斐玉珩呢?
谢绾心头有一万个疑问,却知此时不能擅动。
直到李承赫下了马车,准备与李渊一同迈进凌府时,她才捂着小腹,向李承赫告饶。
“殿下,小腹绞痛,实在无法下去。”
李承赫眸中便是冷意。
“谢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绾艰难地看着他,强逼出满额的冷汗。
“殿下,那夜,在桌子上,实在是太痛了,到现在都没有好。”
李承赫深深地看她一眼。
“好好待着。”
允她留在了马中。
……
李承赫走后,谢绾用帕子擦掉额上的冷汗。
疼,是真的。
只是她从来不叫罢了。
下了马车,仰头看着坐在战马之上的斐香衾,眼底一片复杂。
“我们谈谈吧。”
她既然掩面,想必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斐香衾坐在马上,手持长鞭,看着谢绾那枯槁的面容、还有那凹下去的双眸,冷漠地开口。
“你我之间,无话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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