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延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再来看一眼江蕴。
苏明樟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抬眼小声问道:“是要再看看脉?”
顾知延听他这样问,也顺势点了点头。
江蕴的手被苏明樟牵过,顾知延在她腕处放了薄纱,然后搭上两指。
“夜里不发热,也就无碍了,之后好好养伤就是,我这儿去疤的药效果很好,不会让她留下痕迹。”
他说完,苏明樟嗯了一声,榻上的江蕴动了动,有些半醒过来,只是稍稍清醒一点儿,就开始被伤痛所折磨,于是她干脆没有睁眼,蹙了蹙眉想要继续入睡。
顾知延收好薄纱,并未马上离开,他目光在江蕴脸上放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苏明樟不喜欢他盯着江蕴看,又看出他有话想说,道:“顾郎中若有事,可同我说。”
顾知延收回视线,“倒也没有什么,只是看着阿蕴姑娘,模样像极了我自家姑娘,心中很想收她为徒。”
“收她为徒?”
苏明樟又问了一下,语气听不出喜怒,顾知延忐忑道:“苏公子这是……不同意?”
苏明樟道:“她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他道意思很明确,江蕴不需要学什么,他更不会允许江蕴离开他。
这样的回答也在顾知延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最后挣扎了一句:“或许阿蕴姑娘喜欢呢?不如待她醒了,问问她的意见,她可以不用离开苏公子身边……”
“她不喜欢医术”,苏明樟道:“她若是喜欢,学学也好,但我看她从未对医术起过兴趣,还不如对话本子上心,我倒是可以由着她去写话本子玩。”
江蕴若是对医术有兴趣,给她上药的时候就应多学多问,且早先苏明樟犯胃疾时,她就该对那药膳方子有钻研之意。
她不仅对医术无意,只怕对他也无意,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顾知延听苏明樟拒绝得这样彻底,也不再说什么,交代了几句后转身就离开。
屋内静下来,苏明樟看着江蕴道:“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就起来吃点东西。”
在睡觉这块,江蕴睡没睡着苏明樟看一眼便知。
江蕴闻声后,睁开了眼,稍稍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苏明樟,他已经洗漱过,墨发随意地垂下,中衣外是一身松散的睡袍,微弱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江蕴想问问他何时来的,结果张口只道:“有什么好吃的?”
“粥,盖子盖着,还温的。”
“嗯。”
江蕴应了一声,就起身要下床,苏明樟却先一步将粥端了过来,看着她的动作,冷脸道:“你要下床?”
江蕴一脸麻木,“我总不好让你喂我。”
下一秒,苏明樟就捞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江蕴不适应地闭着嘴。
苏明樟道:“我伺候你,你倒还看不上了。”
江蕴眼皮跳了跳,她这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吗,她是浑身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微微张嘴吃了一勺粥,而后咬住了粥勺不松口,然后一手趁机拿过他手中的粥碗,坐到了桌边,“我右手无碍,还不用劳烦相爷这样。”
说罢,她自己低头喝起粥来,苏明樟垂眼在她身边坐下,脸色很不好看。
他这样宠着她了,她倒是不领情?
于是他对着认真吃粥的江蕴道:“我喂你,你不高兴?”
江蕴抬头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蕴道:“因为你阴晴不定,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是带着何种心态来这样对我,是将我当做了故人,还是单纯觉得好玩,又或是当宠一宠小猫小狗什么的。”
她习惯性地实话实说。
苏明樟前几日还在马车中那样欺她气她,现在又想干出亲自给婢女喂粥这样离谱荒诞的事情,今日好明日坏,今日白明日黑,江蕴可跟不上他的节奏,不如当个最最纯粹的婢女来得简单,不用费劲脑子去想:今儿主子又发的什么疯?
苏明樟显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点,问道:“我是何种心态宠着你,这很重要吗?”
在他眼中,她多少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蕴道:“当然重要,不然我浑身难受。”
苏明樟一本正经问道:“那你方才说的三种心态,你心里接受哪种?”
江蕴倔道:“我一种都不接受。”
苏明樟:“……”
他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看着咕噜咕噜很快将一碗粥喝见底了的江蕴,道了一声:“矫情。”
江蕴也不与他反驳,人与人之间互不理解本就是常态,大抵在苏明樟这样的高位者眼中,他随随便便的一点宠爱,她都该感激涕零的。
她矫情,那他就更矫情。
江蕴没了跟他争执的心思,反而满脑子都是方才顾知延说的想收她为徒一事。
苏明樟帮她拒绝了,说是她对医术没有兴趣,虽说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但她心中总觉得有些可惜。
那顾知延说她像他某位故人,江蕴虽不知是谁,但总冥冥中觉得那老郎中有些亲切,且……她虽对医术没有太大兴趣,但也不排斥,话说技多不压身,更何况是这样救命的行当。
于是她突然转移话题道:“相爷,我能去学医吗?”
苏明樟扫了她一眼,“你感兴趣?”
江蕴道:“一点点。”
苏明樟半点儿不信,道:“你是想离开我?”
江蕴一副老实模样,“方才顾郎中也说了,他收我为徒,不会让我离开相爷。”
她表现的越是老实,苏明樟就越是觉得可疑,他忽而凑近了些问道:“为什么突然愿意学医了,嗯?”
江蕴觉得这种情况就是要稍稍讨好一下苏明樟,于是道:“我想着学了医,在相爷身边也能更好地照顾,相爷先前犯胃疾时,我都帮不上任何忙,现在想来很是愧疚……”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对我越发上心了,还要特地为了我去学医术?”
“嗯……”
江蕴心虚地点了点头。
苏明樟一针见血道:“可这与你方才的反应很矛盾。”
“不矛盾的,我对相爷上心,那是应当的,但相爷对我无需有旁的什么……”
苏明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们上次在马车中都已经那样了,你现在来同我说这种话,不觉得是在欲拒还迎吗?”
“你是将我那次同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你觉得我是同你闹着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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