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将孙世宁送到正安堂,沈念一转身又直奔另一个方向而去,她相信少卿大人绝对不会是回家休息睡觉,他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疑团,哪里能够高枕无忧。
郑容和已经走出来迎她:“老沈扔下你就跑了?”
“公务更要紧。”孙世宁不会在意这些,“冬青和蜻蜓相处的可好?”
“亲姐弟一样,冬青还教了蜻蜓两手做菜的功夫,以后我有口福了。”郑容和领她进去,“你体内的药性还没有完全稳定,不可怠慢轻视。”
“我会听从医嘱。”孙世宁回答地很巧妙。
郑容和将冬青唤出来,冬青还在切菜,左手抓着一把青葱忘记放下,见到孙世宁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姑娘回来就好,这里好些人等着吃饭,我先去灶房炒几个小菜。”
“快去,快去。”孙世宁笑着赶她,主仆两人都好像觉得在正安堂住下来的日子,更加得心应手。
“真正是个可人儿,难怪老沈牵在身边都不肯放手,以前没见过他这样紧张一个女子,你是头一人。”郑容和轻声夸赞道,他见过不少年轻女子,家境略为殷实,一双眼就长到头顶,谁都不放在眼中。
孙世宁将郑大夫的话反复想了几遍,相同的话,沈念一也曾经说过,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两人是有口头婚约的,父亲将此事当做是她幼年的趣事来说,问她是否记得,她根本没有印象,父亲笑着说道,沈家的儿郎早已经今非昔比,婚约的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提起。
当时,她是什么表情已经不太记得,好似跟着笑了两声,没想到过耳就忘的一句话,却救下了她的性命。
“老沈会去哪里?”郑容和跟着跑来跑去,累得不轻,不过与唐楚柔的关系似乎进了一层,又让他欢喜地睡不着,话就说的多谢,“我见他也没有带着大理寺的人。”
孙世宁想一想道:“应该是去了宜春院。”
郑容和正捧着一杯热茶在饮,直接呛住,大声咳嗽起来,孙世宁浅浅笑,原来看着老实的郑大夫也晓得宜春院是什么地方。
宜春院。
沈念一从远处望去,门庭热闹喧杂,桃红柳绿的几名女子正对来往的单身男子招呼,媚眼儿飞得简直叫人招架不住,从护国侯府转到此处,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天地,他缓步而上,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脸生,是不是第一次来宜春院,快些进来坐坐,我们这儿的姑娘各个善解人意,保证让公子满意而归。”有姐儿上来拉扯,手才要往他衣袖上摸,一眨眼却落了空,人还在眼前,却连一寸布料都没摸着。
沈念一哪里容得这样的人近身,径直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宜春院都地方不大,上下两层,底下有两个再唱小曲,他抬头正沿着楼梯而上,屋子摆设都有些年份,看来生意不尽如人意,进来的客人也多半是做粗活的,嗓门都格外大,看着倒有点菜市口的感觉。
“公子是有相好的姑娘,还是要挑两个看看?”老鸨自打他一进门就像蜜蜂闻到了蜜儿一般,紧紧跟了上来。
“给我开间房。”沈念一直截了当,先给了老鸨一贯钱,“其他的,等下再细说。”
老鸨见他出手大方,长相俊美,欢喜的给他开了间略微清净整齐点的房间:“公子要吃点什么,用什么茶,挑几个姑娘?”
“不用忙了,你且坐下来。”沈念一见老鸨站在门边不动,“我问几句话,,你答得周全,重重有赏。”
老鸨眼神闪烁,没方才那么热络,支支吾吾道:“公子,我这宜春院比不上那些歌舞升平的大场子,不过我这人做买卖有个底线,强买强卖的生意不做,都是心甘情愿才收进来的。”
沈念一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方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打听一个人,没有其他的意思。”这般忌讳,怕是这院子里头不干净的买卖不少。
老鸨强笑道:“只要是院子里的姑娘,公子尽管打听。”
“最近可有哪个姑娘出场子就再没回来的?”沈念一不等她多想,又取出五贯钱来放在桌面上,“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要是消息能换点钱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老鸨深吸一口气,这公子生的一双好眼,像是能看穿人心,她扑上来将五贯钱抓在手里:“公子只是打听的话,我可以说,但是后头发生的事情,不是我能管得住,公子可要相好了。”
“我明白,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不会乱说话。”沈念一出手拿捏的分寸刚合适,他要是一下子出手太阔绰,反而会让对方产生了警惕心,闭紧了嘴巴再想撬开必然要多费一番工夫。
老鸨走过去,先将房门打开,看了看外头,以防隔墙有耳,才压着声音道:“公子,我这院子的姑娘虽说年纪大些,姿色也不算一等,但是胜在肯吃苦耐劳,你也知道有的人喜欢些不同的手段,家中的妻妾哪里愿意,所以摸着门路过来,找到我这里,只要钱够数,又不会害了性命,这样的差事还有人抢着愿意去,一晚上有时候能抵半个月的活。”
沈念一耐心地不去打断她,听她说下去,有些人平日道貌岸然的,心里头却阴暗扭曲,还不能让人知道,只得找了姐儿发泄,也有人嫌弃院子脏乱,带着姐儿出去一晚上,有时候人送回来时,伤痕累累,只剩下一口气,身上什么样的伤都有,但是这种地方,每个人都像是杂草一般,休息个几天,皮外伤养养就没事,赏钱连带着封口费却是异常丰厚的。
宜春院靠着这门行径,客源不断,生意还比过往好了许多,老鸨每次送了人出去,都要在屋中烧高香,保佑千万别出人命,只要留着一口气回来,那么缝缝补补总会养好的。
“是不是有人就此没回来?”沈念一看了眼神色尴尬的老鸨。
“公子,你也知道,有些人就是特别走运,在院子里卖了五六年,居然带出去一次,被对方给留下了,你猜怎么着,非要留下来做妾,你说是不是白日梦都做不到的好事情,那一位来头还着实不小,估摸着是觉得这样来来去去,早晚被旁人发现不堪,不如找个略微称心的放在家中,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老鸨咽了口口水,“公子是不是就要来打听这件隐晦之事,是受何人所托,我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怕是性命要不保。”
沈念一没回答她,又拿出二十贯,放在茶杯底下压着,屋中静默了片刻,老鸨的手指蠢蠢欲动,向着那钱摸过来,说了那么多话,不过是要抬价,表明这个消息非常值钱,值得她连性命都不要。
“公子,翰林馆的査老爷,你可曾听说过,院子里的丽容姑娘就被他收去做了第五房小妾,对外头说的,却是他正房的表外甥女,真正是让人笑掉大牙。”老鸨一鼓作气,统统都说了出来。
沈念一却知道,完全是问错了方向,老鸨躲躲闪闪说出来的人,绝对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慢,慢,慢,翰林院的査老爷,查字姓不算多,那个在大街上用利刃刺了十来个无辜之人的,正是这位査老爷的三儿子,巧事就能自觉地往一块儿凑不成!
“公子,能说的,我可都说完了,钱也拿走了,公子要是没别的事情,我还出去招呼客人。”老鸨见他不言语,有些摸不准路数。
“不,我要找的是另一个人,除了嫁到査老爷家去的姑娘,可还有其他的?”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做了十多年才遇到头一遭,公子当成是说笑话呢,哪里还有人这般的好命啊,千人骑万人压的从了良去做姨太太。”老鸨陪着笑道,“要是公子不信,没准还有别家,不如再去打听打听也未尝不可。”
沈念一的手指抬了抬,老鸨才开启几寸的房门,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不是别家,正是你们宜春院,想好了,说明了,才许离开。”
老鸨吓了一跳,还以为见鬼了,又没风又没旁人,这门怎么自己会关合,她搓着手道:“公子,真的再没有其他的了。”
沈念一冷着脸,直视她的眼,老鸨见他忽然换了一副神情,不知为何,屋子里的温度都跟着发寒,她苦着脸道:“公子,査老爷这般隐秘的事情,我都一五一十说了,哪里还能瞒着你其他的小事,真的是没有了。“
“坐下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我不急,等着你想出来为止。”沈念一的足尖将椅子挑起,正稳稳当当落在老鸨的面前,“要是想不出来,就别出这道门了。”
老鸨也是见多识广的,明白眼前人根本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她一直以为查老爷娶了丽容就是最大的事儿,还真没比这个还拿得出手的,不过人家发了话让她想,她离着门口才七八步的距离,奈何腿肚子打颤,已经直接跌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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