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簪刀(1 / 1)

沈念一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指尖,光线将那处浸染地半透明般,十分合眼:“陵县招募的仵作中,有一个非常厉害,连小唐都要称呼他为师叔,尸首的卷宗分析记录,大部分都是由这个人所写,我相信他都眼光和本事。”

“小唐的师叔?”孙世宁赶紧放下手来问道,“唐姑娘这样厉害,她的师叔岂非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她这个师叔很有些本事,不过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潦倒半生,窝在个小地方做仵作,说来有意思,地方虽小却十分祥和,他一年倒是又三百六十天是空闲着的,邻县的知道他有些本事,有要紧案子的时候,才会特意过来请他。”沈念一见过那位叫做齐河的男人几次,却从未见过他的笑容,小唐已经说过这位师叔的往事,所以一律只谈公务,不涉及任何私事。

“那么,他可在陵县中?”孙世宁想一想,既然是师叔,唐楚柔这样大老远的赶来,怎么样也该帮衬一把。

霍永阳的声音忽然传来:“大人,路边站着个男人,手中举一把黑色油布伞,似乎示意我们停车。”

一听到黑色油布伞,沈念一直接喊霍永阳停车,真是说谁谁到,天上又没下雨,还能撑伞的约莫就是方才他挂在嘴边的齐河了,车子停稳,他一撩车帘却见唐楚柔眼捷手快,已经先一步下车,欢快的好似一只小鹿,活泼地扑了出去。

齐河依然面无表情,站在伞下,孙世宁好奇地偷眼而望,见他的肤色特别白,被黑色油布伞一衬托,更加没有血色,一双眼眸却是沉沉的黑,她只看一眼,赶紧将脑袋往另一边转去,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像是一双古井,多看一会儿,简直能把人的生魂吸走。

“师叔,沈大人也来了,你以前见过他的。”唐楚柔将齐河往这边带,“你上次不是说了,这个人还可以说几句话的。”

齐河轻轻嗯一声,嗓子很低很闷:“沈少卿。”

“齐仵作是特意来等我们的吗?”沈念一让两个人都换乘马车,“小唐上来坐,也请齐仵作上来商议。”

“我收到小唐的飞鸽传书,所以过来看看。”齐河的目光停在孙世宁身上,“这一位面生,不是大理寺的人。”

“师叔,无妨的,这是沈大人的内眷。”唐楚柔轻笑道,“都是自家人。”

孙世宁明白内眷两个字的含义,虽然觉得这说法似有不妥,这檔口也不能当着小唐的面反驳,她觉着那位齐河的目光更加发冷,四周都变得寒气四溢,她知道齐河必然是有话要说了。

“都说沈少卿一向公私分明,破案神速,我也十分敬仰,否则的话,小唐写信过来,我不用从暖和的家中急着赶出来,又在此处遭遇了一场冰雹,没想到沈少卿如今身边有了如花美眷,居然变得公私不分,黑白不明,何御史一家四十九口人一夜之间毙命,祖宅被烧,那是了不得大案,沈少卿居然还有这般的闲情雅致,难道是要来陵县风花雪月,红袖添香不成!”齐河严厉说完这些话,“停车,我要下去,不再耽误自己的时间了。”

这一通话虽说不是直接冲着孙世宁来的,她却觉着有股飘忽的气萦绕在嗓子口,想吐又吐不出来,很不舒服。

沈念一仿佛料准了齐河的反应,不急不躁地说道:“齐仵作有些以点看面了,孙姑娘确是我的家眷,然而她对破案甚有帮助,我才会巴巴的请了她来,难不成你以为一位尚未出阁的女子会喜欢抛头露面,去那些尸首中扎堆?”

唐楚柔听出师叔话中的不客气,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怪她见着师叔心中欢喜,话没有说清楚,她三言两语将上回由孙世宁帮忙破的凶案说清楚,那案子也是六条人命,想必齐河不会错过。

“原来是那一对男女凶手的案件。”齐河虽然窝在小地方,却将那些他觉得感兴趣的案子都收集起来,以作对比研究,“据说是有个能人在已经腐烂的数具尸首中闻出同一味茉莉头油的香气。”

“这位能人就是孙姑娘,孙家是天都为宫中的贵人做胭脂花粉的,孙姑娘的嗅觉灵敏,大概是娘胎里头带出来的本事,不知怎么让大人给挖掘出来,真是帮了大忙。”唐楚柔知道孙世宁为了帮忙破案,差些搭进去半条命,对她心生好感,在师叔面前就多多美言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齐河自语道,声音更低,他是个耿直的性子,赶紧给沈念一行礼,又要给孙世宁行礼,“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两位,真是多有得罪。”

孙世宁不吭声,但凡瞧着唐楚柔的面子,她也不能吭声,沈念一低笑道:“小唐帮着请来齐仵作,这样棘手的案子面前,等于是雪中送炭,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得罪二字。”

齐河的手摸过黑色油布伞,没见他手指头是怎么动弹的,指缝中夹了一柄才四寸长一指宽的小刀,连带着黝黑刀鞘一起,他用手指头一勾,刀刃出鞘,居然也是寒光一线的好武器。

“我看孙姑娘没有武功的样子,这一件纤指簪刀,本来是要留给我这位师侄的,她却觉得不合手,所以留在我这里,如今见到孙姑娘,权当是个见面礼,平日簪在头发中,不动声色,万一遇到危险,也是件见血封喉的利器。”

孙世宁虽然没有去接,眼神中却是蠢蠢欲动,她知道大理寺的诸人都有绝技傍身,唐楚柔虽然没有展露过身手,不过看着平时走路的样子,也看出是有底子的行家,唯有她十指空空,要是一旦动起手,铁定就成了累赘。

如果有了这样隐晦的兵器在手,趁着对方不备,或许还有自救的转机,沈念一的目光在簪刀转了转,没有给出明显的答复,在他的眼中,只要孙世宁站在他的身边,他定然能够保全她的安好,不过他并非过于自大的性格,非常明白人无完人,不可能让其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离开他的视线,那么有此物陪伴,也算得是一记暗招。

“世宁,还不快谢过齐仵作。”沈念一的声音淡淡,已经领了齐河的情。

果然孙世宁是欢喜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低声询问刀鞘是什么材料,是否容易折断,齐河笑道,这刀削乃是玄铁所制,别看颜色不起眼,却是利刃都难以砍断的好物,孙姑娘只管带在身边,绝无损坏的道理。

唐楚柔帮着孙世宁将簪刀插入发中,她的发色漆黑如丝,乌沉沉的簪刀隐在其间,仿若藏身于乌云中一条蛟龙,随时会得吐出银光,待她抬起头时,连齐河都怔了怔:“还以为孙姑娘没有武功,生怕利器唐突佳人,没想到能够十分地压制住纤指簪刀的杀气,真是没有想到。”

“如果压不住会得怎样?”孙世宁回过脸来问沈念一。

“压不住的话,怕是簪刀要饮你的血。”沈念一面无表情答道,孙世宁吓一跳,才听他继续说后半句,“用刀刃割开个小伤口,让其饮血认主,是最好的法子。”

齐河的印象中,沈念一素来说一是一的性子,居然也有这故意用话语下套的时候,在看到孙世宁惊吓的同时,他的嘴角微微呈现而出的笑意,很是愉悦,还真让小唐说中了,这个冷面判官似的的人物,也有动心的一天。

“齐仵作,来陵县之前,我已经查看了你所写的检尸卷宗,上面写着只有十一个人的尸首确认了身份。”沈念一转了话题开始说正事。

“大火是人为纵火,事先在屋外墙根都撒了火油,所以烧得又烈又猛,根本不是能够很快扑灭的,一直烧到第二天的中午,将能烧的都烧毁,才慢慢的熄了下去,周围三十里地据说都能见到浓烟。”

齐河当时正在三十里地的范围之内,窝在个小酒馆喝十个铜子一壶的劣酒,桌上至少已经有十七八个空酒壶,他还是毫无醉意,听得身边的人说西南角像是起了大火,他依然半趴着一动不动。

待得两个时辰后,依然有酒客在说起火势之大,他方才觉得不太对劲,找了店家结算好酒钱,走出了小馆子,望向西南角,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照例来说,是看不见这样远的距离,然而火光已经窜到半空,****着深蓝色的天际,一跳一跳,触目惊心,他的直觉告知,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他立刻在路边雇了驴车,火急火燎地往火场赶去。

齐河让驴车朝着火场方向驶去,一下车,他已经知道这是何人的宅子,然而当时活人根本不能走近,熊熊烈火,足以能把稍微走近一点的人,将眉毛头发都烧去,齐河站在离火场最近的地方,看着在旁边不住擦汗,指挥诸人扑火的胡知县,胡知县一身的衣服从里湿到外,然后又被火势烤干,他摇了摇头走过去道:“知县大人这般,回去必然是一场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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