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第436章 :见鬼的地方(1 / 1)

沈念一明白今天开了这个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责任全部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弄得不好就是杀身之祸。

太后见他良久不肯回答,一只手搭住他的手臂,她素来留着极长的指甲,指甲套尖尖,几乎要扎进他的皮肉中,两人的视线正对上,她一字一句道:“沈少卿,到底是寅丰还是寅迄!”

沈念一知道总是避不过去,太后心中必然也是五脏俱焚,比他更加着急,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决定由外人来做,比太后亲自执行要妥善的多。

“六皇子在夹圈道圈禁多日,性格已经被磨练得平稳许多,而且他文武功夫都算不错,哪怕是边关需要有人带兵前往支援,他也可以拿得出手。”沈念一没有多提寅丰又是如何,既然已经被摒弃,何须再多说无益。

“寅迄,寅迄。”太后重复了两次这个名字,将手渐渐放松开来,整个人就在这半日中,明显憔悴了几岁,平日里,她最是注意仪容的,这会儿金步摇都歪斜在一边,尚不自知,而茯苓看在眼中,又哪里敢提这个茬。

“太后,微臣的答案已经给出,请太后懿旨。”沈念一的话已经说出口,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不能收回,当然要根据这一条路,再艰辛而漫长的走下去。

太后忽而微微一笑道:“哀家承认,确实在此事上头是将沈少卿拉下水了,不过沈少卿这般聪明人,也没忘记将哀家也一并撕扯进来,哀家是皇上的生母,也是寅迄的祖母,被牵扯进来是应该的,而沈少卿为人臣子,为皇上,皇子,哀家分忧,也是应该的。”

“太后说的是。”沈念一也露出个含蓄的笑容,两人之间的对话,可说是心照不宣。

太后立即采纳沈念一的建议,颁布下懿旨,将皇上的病情真相,再拖延半日光景,遣了沈念一先去夹圈道放出寅迄。

“这边有哀家坐镇,想来那些多事的嫔妃不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生出事端来,等寅迄回来,他也是个聪明孩子,哀家想,他应该能够做得很好。”太后居然亲自将沈念一送到门口,莫公公几个人离得远远的,知道这种时候,出头的就等于是短命的。

沈念一握有太后懿旨,头也不回的出了宫,朝着夹圈道而去,自从入朝以后,宫中进出的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次,今天的双腿却格外沉重,几乎要抬不起来,每一步都用足了十成的劲头,还是偏偏要咬着牙关坚持下去。

他独自纵行到了目的地,夹圈道外头是有人把守的,他前两次来,皆是杨公公另外做了安排,还当真没有遇到过门禁,立时被拦截下来:“此处是皇室禁地,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沈念一也不多话:“太后懿旨,我是大理寺少卿沈念一,立时将六皇子寅迄归放原位,任何人不得抗旨,违者重罪。”

那几个看守听到是太后懿旨,哪里还敢盘问,赶紧的将人放了进去,里面的杨公公听到消息,先赶了出来,迎面见沈念一神情肃然,怔了怔道:“沈大人,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六皇子在哪里?”沈念一不想延误时间,必须先见到寅迄。

“在后面练剑,根本不知道沈大人会来。”杨公公往他身后看看,“沈大人持了太后的懿旨而来,难道说,是皇上,皇上出了事?”

“杨公公,你本是皇上的人,派你留在六皇子身边的。”沈念一没打算有所隐瞒,此事以往皇上不提,杨公公不提,六皇子也不提,那么他何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如今,迫在眉睫,他必须要先从杨公公口中得到个确准的数。

“这本来也不是秘密。”杨公公微微笑道,“六皇子粗中有细,早就知道,我对皇上一片赤诚,对六皇子也是一样的,他明白我的心思,所以才肯听我的劝。”

夹圈道中的衣食住都没有丝毫的苛刻,要是换做旁人来,大概还觉得是锦衣玉食的好差事,然而寅迄毕竟是六皇子,自小生长在宫中,十六岁皇上指了府邸给他做皇子府,就算再不得宠的皇子,也是糖水里头泡着长大的,这里不能自由出入,来来去去只能见到几个太监,除了灶房有个厨娘,连宫女都见不着半个。

杨公公初初在皇上处领命时,也以为六皇子性格乖张,桀骜不驯,仗着会些武功,打架生事,引人口舌是非,若非仗着皇子的身份,别人对其有所忍耐,只怕是早就被一张状纸,告到衙门去了。

皇上为此也严惩过六皇子数次,谁料想他屡教不改,越演越烈,皇上最后一道圣旨将他囚禁在夹圈道,等于是向世人宣称,彻底放弃了这个儿子。

然而,杨公公却知道,皇上心里深处应该还另有一番打算,这些话,他没有同旁人说起过,而沈念一明明猜测到中间的端倪,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只字片语。

都是心中有数的聪明人,有些窗户纸若隐若现的才好,何苦一定要用唾沫将其捅破,非但不美,还很生嫌隙。

“皇上可曾有什么密旨在杨公公手中?”沈念一试探着问道。

杨公公没有作答,有些话不用当真说出来,身边人只管其行也知道答案:“沈大人,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沈念一却不能单独先向杨公公交代,他的职责所在,不允许他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情,定然要等见着寅迄,方可说明。

这里的消息可算灵通,杨公公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沈念一身旁,却不知在何时已经调遣了小太监去唤人来,寅迄匆匆赶到,的确是在练剑,手中一柄秋水宝剑,一头是汗。

沈念一抬眼看过去,寅迄正好也在看他,沈念一顿时明了皇上的真正用意,寅迄变了,变得又厉害又彻底,而中间不过才短短数个月。

以往,寅迄从来没有看惯过沈念一的行为举止,每次碰面都恨不得撩起袖子来打上一架,在认识孙世宁之后,虽然有所收敛,沈念一依然是他心中唯一的假想敌,为了得不到的女子,也为了皇上那种明摆在台面上的偏心。

皇上怒气冲冲时,忍不住会说:“朕的儿子若是只有沈念一的十之一二,也好过你这样的忤逆子!”这是气话,也伤人心。

寅迄甚至有些歹毒的想过,如果有一天沈念一做错了事情,他一定要跑到父皇面前逼问,这样杰出的人才犯错,是不是应该更加严惩,才对得起平日里的那些褒奖嘉话,很可惜,沈念一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出气的机会。

所以,寅迄看沈念一的眼神中,永远带着恹戾气,见不得此人一再出风头,旁若无人,还有抢夺了他第一次就喜欢上的女子,这些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大罪过。

此时此刻,寅迄看过来的眼神,却坚定平稳,波澜不惊,假设说寅迄本来是一壶烧了就热,热了就噗噗冒热气的开水,那么在夹圈道的磨炼,已经让他变成了一池静怡的湖水,哪怕是风吹湖面,也不过泛起微微皱褶,很快又抚平了。

这种改变,在外面的话,怕是三五年都得不出这样的效果斐然,在夹圈道,却是只要短短数月,寅迄似乎从沈念一的眼中看出了答案,沉声道:“可是父皇要召见我?”

沈念一想了想,既然已经与太后一并安排如下,那么就可以点点头承认了。

“这么久了,我以为父皇已经忘记了我。”寅迄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有点点星芒,“这话应该是当着别人说的,在沈大人和杨公公面前,反而显得我矫情了,父皇在此处磨合我的脾气秉性,从未曾间断,我思来想去,也应该是到他想见我的时候了。”

再聪明,也没有想到,太后颁下懿旨的时候,皇上根本已经无能为力做任何事情。

寅迄将长剑顺手扔给身边的小太监,在父皇将二哥逐走时,他曾经升起过一点希望,以为离自己走出夹圈道的时间,已经很近很近,等了三五七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根本没有任何的消息传过来。

于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还要待更为长久的日子,天晓得,这每一天,他是怎么过下来的,床头边的墙上,在他每天临睡前,重重的划上一道痕迹,寅迄非常不愿意那一整面墙都画满的时候,他还待在夹圈道,。哪里都去不得。

这一次,沈念一意外出现,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说了什么?”寅迄进屋换了身衣服,他早就考虑周详的,如果要看离开,他只会带着自己一颗已经被磨砺好的心,其他的身外物概不带走,所以他预备换好衣服,就此走人,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沈念一跟着他进屋,杨公公想要迈腿,还是忍住站在外头,他站在寅迄身后,见着其拿过外衫,自行披上,要是这个时候,再不说出一些,怕是寅迄稍后更加不能接受:“六皇子,皇上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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