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孙世宁真想对眼前人大喝一声,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目前两个人都被拿捏在其手,真相也在他手中,实在是得罪不起,只能强忍了。
孙长煕在走下地牢台阶的时候,居然对着她伸出手来,孙世宁先是怔了怔,方才明白他的意思,将两只手都往背后放去,他一点不介意,反而轻笑道:“总是这个样子,明明没有武功,还要逞强,要知道,一个女子太逞强,总是要吃亏的。”
他这话不是对她说的,他已经彻底疯了,孙世宁心里头反复念叨,无论孙长煕的举动有多么诡异,她只划分给他一个理由。
走进地牢的感受确实不好,里面肯定还不止关了沈念一一个人,远远的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呼,叫人恨不得将双耳都给蒙住,孙世宁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不害怕?”
“我坐过牢。”
“也是,薛氏将你送进知府大牢,你倒是有些本事,在里面也没吃多大的亏。”孙长煕很赞许的样子,仿佛这件事不是他操控的。
这样一说,孙世宁反而觉得不那么憎恨薛氏了,恐怕薛氏从一开始就这么憎恨她,也是被这个人摄魂了,否则的话,就算看不惯前妻留下的女儿,至少也不至于想要杀人灭口。
她一直不明白薛氏的心思,如今才渐渐明朗化,总有个罪魁祸首在那里了。
“我还听说,你对两个弟妹一直不错,是因为我临死前拉着你的手,让你照顾弟妹吗?”孙长煕越笑越是舒畅,“你真是个听话的,要是以后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孙世宁不予他辩驳,就让他自说自话,说多了,才会觉得自讨没趣,自觉闭了嘴。
“你还在记恨坐牢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是经过此事,你才能够顺利处理好后来那么多的事情,每个人都要被逼一逼才会长大。”孙长煕说着话,又要抬起手来摸她的头发。
这么亲昵的举动,孙世宁肯定是不会让其得逞的,一只脚快要落到台阶下方时,她忽然问道:“你几岁跟随我的外祖父学艺的,外头怎么没有人知道朱子明老先生还有你们两个徒弟?”
“朱子明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普天之下就不会有人知道。”孙长煕感叹道。
“你从来不称呼他为师父,又是为什么?”孙世宁直接追问到底了。
孙长煕这一次居然没有回答,一双眼深深看着她,看得她后背脊梁发毛,她强笑道:“我知道原因,外祖父是不是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不再认你为徒,所以你才久久的记恨在心,话前话后都不肯再称他为师长。”
孙长煕一巴掌拍向身边的石壁,这里是山腹之地,四周都是巨大的石壁,这一掌下去,威力很是惊人,碎石飞溅,闹出很大的动静来,其中一块碎石擦着孙世宁的脸颊飞过去,细细的血珠流淌下来。
她果然猜中了吗,这个人从来都是朱氏一门的弃徒,才会心有不甘。
“谁告诉你的,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孙长煕根本不能够维持住那张和善的脸孔,一旦扭曲起来,只觉得狰狞可怕。
这张脸才是孙长煕的真容,孙世宁看着还觉得顺眼了些,少装出那种柔情蜜意的样子,怪渗人的。
“是不是朱紫墨告诉你的!你说!”孙长煕一只手掌已经高高的举起,就悬挂在离她的脸孔一尺的位置。
“直接打下来该有多好,一了百了。”孙世宁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火上浇油。
“不对,朱紫墨不会同你说起这些的,否则你不会一直到最后,才知道是我,她只以为将你远远的带离了,带离开我的势力范围,时间长久了,你就安全了,她原来也有犯傻的时候。”
孙长煕慢慢的,将手又给放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原本就是我。”
孙世宁心里头一百个不相信,母亲的一双眼又没有白瞎,怎么会喜欢上这个血液中流淌着疯狂的男人。
“朱紫墨一直喜欢的人就是我,可是我不得朱子明的欢心,他将我逐出师门,不让我再见到她,等我再寻到他们的时候,她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孙长绂,喜欢上了那个处处都不如我的兄长。”
孙世宁眼前豁然开朗,每一条线索都仿佛是一副巨大的图画,被人为破坏,成了碎片,一片一片碎片接连不断的黏贴起来,最终会看出最初的真容。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将一言堂发扬光大,成为让朝廷都谈之色变的第一暗党,就是要告诉朱紫墨,离开朱子明,我一样可以成为很出色的人。”孙长煕转过头,盯住了孙世宁,“你为什么会猜到这么多?”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孙世宁有个感觉,孙长煕的脑子里头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将多年前的过往与眼前的现实,已经快要融合在一起,在他眼中,时间线早已经被打乱,渐渐迷失了自我。
“我的表情,我的表情。”孙长煕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孔,“这张皮相是不是也应该找聂思娘来整一整,我只是担心,要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朱紫墨回来就再认不得我了。”
两个人在地牢前争执道这会儿,居然也没有人敢过来多看一眼,在一言堂中,总堂主的威慑力犹在。
“你不是说,等我们看过沈念一以后,就要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孙世宁很及时的提醒他。
孙长煕的眼中,时而混淆,时而清明:“对,对,我们先去看沈念一,看看他们将他炮制的如何了?”
孙世宁听到炮制两字,心里头一沉,知道天煞地煞简直在拿沈念一当做一个玩具,在他身上制造各种痛苦,还不让他死。
推开那扇门,沈念一不再是被束缚在木柱上,而是平躺下来,孙世宁知道他背后的伤口累累,这样的姿势躺下来,本身就相当于是一种酷刑,他却面容沉静,眼睫微垂,根本不把身边的那两个人放在眼中。
不知是谁,给他换过一身白衣,孙世宁很少见他穿纯白的颜色,因为多半他会娶命案现场,身上很容易沾染到血迹,血迹又不容易洗,这会儿看着却觉得他的脸色居然比身上的白衫还要白,一点点血色都没有了。
嘴唇都变成一种粉白的颜色,尽管线条还是流畅优美,这个人却极度的消瘦下去,双颊陷落,何止是憔悴两个字能够形容。
“你们两个又做了什么,说出来让世宁开开眼。”孙长煕温和的说道,“世宁,我答应过你不会杀他,你看他不是还好端端的活着。”
孙世宁知道自己依然不能说话,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祈求沈念一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她只求他留着一口气,两个人总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总堂主,上一次放了那么多的血,他也不喊不叫的很没意思,所以这次我们用了些药物,让他陷入噩梦之中,他想醒的,我们又逐渐加大了剂量,啧啧,这个人也是了不得的,要是别人大概早就心智崩溃了,而他还在顽强的抵抗中。”地煞瘸着腿走过来,谄媚的笑道。
“他在做梦?”孙长煕走到沈念一身前,“那么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能,他其实没有真的睡着,就是醒不过来而已。”天煞手中一翻,银光闪闪的,却是一长排的银针,每一支都有半尺长短,“他挣扎的过于厉害的时候,就给他的百会穴扎一针,不会死人,但是意志会薄弱下去,所以他越陷越深,是醒不过来了。”
“世宁,这个刑法倒是很有意思,你过来看看,他当真是很想醒过来的。”孙长煕见她站得远远,压根没打算放过她,衣袖挥出,将她整个人卷到跟前,“你怕什么,他便是知道你曾经做了什么,也没法子对付你,他早就不行了。”
孙世宁任凭他信口雌黄,各种诋毁,偏偏就是不开口,低下头,见沈念一果真是双眼紧紧闭着,眼珠却在眼帘下飞快的转动,显然是处于一种极端的惊恐与挣扎之下,他那么辛苦,那么辛苦的,在支撑着。
“怎么样,看得清楚吗?”孙长煕柔声道,“要是不清楚的话,我让天煞再增加些药物的分量。”
孙世宁一双手隐在衣袖中,握得死紧,死紧,她不能上当,不能开口,她能够做得只有来看一看他,然后继续保持着沉默。
“这样子不错,反正还有三天,时机就到了,到时候还能醒过来吗?”孙长煕又问道,“别当真再也醒不过来,就误了我的大事。”
“总堂主放心,请总堂主和小娘子过来这边看。”地煞将沈念一平躺的台子转了个方向,让他们可以看到其后脑勺的情景,那里整整扎了十多根银针,“只要总堂主一声令下,我们将银针撤了,他立时就可以醒过来,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孙长煕笑眯眯的转头问道,“世宁,你还想多留一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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