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冷凝得可怕。
无能子笑容僵硬,默默把双腿从凳上放下,老老实实坐好,肩膀还尽量蜷缩,减小自个的存在感。
老天!他以为裘三爷与林老爷至多有些小矛盾罢了,却不曾想,竟这般严重,要闹到绝交的地步。
此时他哪还敢看热闹,恨不得习成遁地术,遁地逃走,以免受牵连……
裘三爷不敢对岳父大人发威,定会找个人迁怒一番……
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男子,始终站在原地与对方对视着,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只因若谁先在这场对峙中露怯,那便约等同于输了。
林东恒不能输,他定不会将自家哥儿嫁与慕怀舟做妾。
千里迢迢去戎城做个妾室,哪怕慕怀舟家财万贯又如何?瑞宁现在心智单纯,被慕怀舟一时甜言蜜语所惑,又如何知道为人妾有多凄苦?
更何况戎城临阳相隔数千里,哪怕瑞宁受了委屈,他们也不知道。瑞宁娇弱,也定是受不了委屈的。
裘牧霆自然也不能输的。
瑞宁,必是他的夫郎。
林瑞宁倒是气定神闲,并不惧怕什么,毕竟他与裘牧霆这样明显,老宅那些人都已看出端倪,三番四次奚落他们的关系了,暴露已是迟早之事。
实际上,他爹爹这样晚才察觉出来,已是异常迟钝了,不知是太过相信他,还是太过信任裘牧霆是“正人君子”?倒是有些可爱,令他心中想笑。
“老爷啊老爷,您此时才发觉,为时已晚啦……”忌女站在少爷身后,替少爷轻轻打扇,嘟哝一句。
少爷已被这样老的“慕”老爷叼走啦!
“嘘。”林瑞宁扭头轻笑,摇摇头,示意小丫头不要乱说话。
他与裘牧霆私相授受,他爹纵然发现了,也奈何不了他们任何一人。然而若是被他爹知道忌女早已知情,他爹定会责罚忌女。
毕竟一个小丫鬟帮着少爷私会外男隐瞒“奸情”,可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这一点也是主家绝不允许的,轻则发卖,重则打杀都不为过。
哪怕他爹没那么狠,他也有能力护下忌女,但忌女往后在府中的日子定不好过,也不能再伺候他。
忌女机灵,明白了少爷之意,忙吐舌乖巧点头,悄悄瞧一眼老爷有无听到自己方才的嘟哝,还有些后怕。
对峙许久,林东恒怒目圆睁的眼睛有些酸疼干涩,却依旧苦苦支撑,绝不让自个先败下气势来,因而额上被逼出了一层热汗,瞳孔发红。
哪怕慕怀舟气势盛他百倍,家底比他丰厚千倍万倍,但事关哥儿人生大事,他依旧不可在慕怀舟面前露怯。
裘牧霆轻叹一口气,他的未来岳父大人,骨子里竟这样犟。
但这份犟,却是为了瑞宁,因此裘牧霆非但并未动怒,反而心中动容。
瑞宁这般得家人疼宠,他自是也开心的。
裘牧霆冷峻威严面色和缓,终是让一让自己的岳父大人,率先移开视线,微微颔首谦逊道,“怀舟一番真心日月可鉴,从无作假,还望您能成全。”
他比林东恒高出半个头,一向威严极重,此时却背脊微弯俯首谦卑,面目恭敬。
林东恒趁他没有看着自个了,立时眨眼十数下,眼里酸胀干涩才散去许多。
单手负在身后,冷着一张脸,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还敢承认此事?!
拂袖怒喝,“此事绝无可能!”
毕竟相交两个月,此人也曾令他十分赏识与感激,却不曾想竟是心怀鬼胎故意为之的,林东恒心底十分复杂,有失望遗憾,有厌恶愤怒,但更难堪的话,以他之教养,却是说不出来。
他撇开脸,一副不愿多看裘牧霆的模样,逐客之意十分明显。
林瑞宁站起身来,“爹爹……”
林东恒面色沉沉,“忌女,扶少爷回房,今日起,少爷不得出房门半步。”
他的目光落在忌女脸上,也有几分猜疑的。此事不是一日两日,忌女身为瑞宁的贴身丫鬟此事她到底知不知?
“这……”忌女察觉到老爷起疑自个了,忙装作不懂,“老爷,这是为何?少爷犯了何错?”
林东恒看她不似作假,面色这才没那样严厉,毕竟她年岁还小,伺候瑞宁也尽心尽力,此事若是与她无关,又何必为难她。
“不必问太多,守好少爷便好,带少爷回去罢。”
眼见老爷铁了心要少爷禁足,忌女担忧的看向少爷,不知该不该扶少爷回房了,他还从未见过老爷责罚少爷呢。
哎呀,都是慕老爷的错!
她早便说了,慕老爷这样老,老爷定是不愿的,他还来招惹少爷,可急死她了!
要禁足,在林瑞宁意料之中。
此时他爹正气在兴头上,林瑞宁不愿火上浇油,这事总该需要给他爹点时间接受的。且林东恒向来疼爱他,将人气得如此,林瑞宁也心有愧疚。
且不知是否是因东窗事发太过刺激,他的心脏隐隐也有些受不住,闷闷的,因此便捂着心口乖乖任忌女搀扶着起身,轻咳一阵后乖顺道,“爹爹莫恼,瑞宁知错,是瑞宁行事轻浮,令爹爹失望了,瑞宁定会闭门思过,只爹爹莫因瑞宁气坏身子。”
他轻声细语认错诚恳,且小脸苍白身子孱弱,连站也站不稳,眉头微蹙,抿唇隐隐忍着心疾疼痛的模样,额上鼻尖,皆沁出细汗,十分辛苦。
林东恒望之,不由心疼怜惜,绷紧的面色也柔和许多。
他与书儿,给了瑞宁这副先天不足的身躯,令瑞宁自小便吃尽苦头,比寻常哥儿少了许多乐趣,吃睡不安常有病痛,他又怎会不愧疚?怎能硬得起心肠斥责哥儿?
且瑞宁年岁尚小,心思单纯,定是慕怀舟花言巧语连哄带骗,又用许多金银首饰来讨好瑞宁,才将瑞宁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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