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棠知道自己烧得滚烫。
但她不想掀开被子,她太冷,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冻得上下牙不停打磕绊。
湿汗浸透了被褥,像是粘稠的血液,记忆恍惚拉回到十年前,姜府灭门当天。
那样大的瓢泼,令人窒息的雷鸣,浓郁到作呕的血腥,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屠杀。
那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她一度以为自己和弟弟会这么悄无声息死去,像一块发烂发臭的腐肉。
可后来,兰娘捡走了他们,再后来,萧寅渊带她入了东宫。
她明知道,萧寅渊不会爱她。
他心中住着一整个江山。
这炮火硝烟吸引他的,是皇位,是权柄,是天下。
绝非虚伪的、随手可弃的儿女情长。
可她仍旧高兴。
从卑贱里摸爬滚打满身污泥,才会明白昂首挺胸,拥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庇护,是多么踏实幸福。
只是,这一段孽缘,终究不可能开花结果。
喉咙干涩,几乎不能言语,她被迫伸手去摸茶水,却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谢清棠一怔,掀开被子,闻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洋槐香气。
再看向手的方向,她正攥着一个男人的掌心。
夕阳斜照,将那人影子拉得很长。
他拿着一串冰糖山楂,红彤彤的果子,油花花的糖纸,像除夕的灯笼。
这种零嘴儿,萧寅渊甚为不喜,他说街边的东西不干净,自打入了宫,她也早就不碰了。
“棠儿,你喜欢吗?”
清朗的声音响起,谢清棠怔怔抬起头,就见燕宁坐在榻边看着她。
“...燕,燕宁?你怎会在此?”
燕宁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举着在谢清棠眼前晃了晃,塞进她的手中。
竹签被他攥得热乎乎的,糖衣微微融化,空气中甜香弥漫。
她怔了好久,没忍住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
是幼时的味道。
吃着吃着,眼前水雾蒙蒙的。
这么多年,谁会在意她喜不喜欢,想不想,久到连自己都不在意了。
奴婢就该活成主子喜欢的样子。
谢清棠吃的慢吞吞,燕宁也不催促,他坐在那儿,逆着霞光,一动不动。
直到软下的糖沾住了唇角,他指腹轻柔替她蹭掉,问她好吃吗。
谢清棠这才意识到还攥着燕宁的手,脸微微一红,飞快抽回,小声说好吃。
燕宁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笑起来。
他笑时很愉悦,眉眼弯弯的,眼神很亮又带着光。
正想倒杯茶给谢清棠,这一眼却看到了她手掌磨破的伤。
他动作顿在了哪里,视线紧紧盯着她的伤口。
谢清棠只觉脸颊都在发烫,将手缩回袖绾里,“燕宁,我不要紧。擅闯后宫是大罪,你快走吧。”
燕宁抬头看向窗外,见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回头看着她,道:“棠儿,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
她正要回应,却听闻空中划过两声细锐的脆响。
同一刻,大风扬起,漫天长明灯纷飞于宫殿上空,如旋舞的烟火,恍如白昼。
他不懂风花雪月,唯识泣血与剑喉。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