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是想要和我拥抱一下,异界的灵魂迷惑地说。
——随你怎么做,巫妖说。既然他很有兴趣做一个所谓通常意义上的兄长。
异界的灵魂在停顿了片刻后才向米特寇特走过去,米特寇特在此之前就已经微微打开双臂,并将这个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拥抱在格瑞纳达人中并不常见,一般而言,平等地位的人们在相遇的时候只会相互微微颔首,施法者之间相互行法师礼(其中的微小差别暂时不做赘述),阶级地位有差别的则需要地位较低的一方鞠躬和屈膝。就连父母也未必会拥抱和爱抚儿女,像这样的行为,更多的出现在情人之间,他们或许是为了利益或金币而纠缠在一起,又或者放在对方脊背上的手同样握着一柄匕首,或是一剂毒药。
同样不怎么适应拥抱这件事情的还有异界的灵魂,在贴近那具如同包裹着绸缎的岩石般的高大躯体时,它感觉复杂地想起了精灵们的拥抱——他们就像羽毛那样轻盈,像阳光那样温暖,而又和巨大的银冠木那样坚实稳固。而且因为本身的死宅属性,异界的灵魂很难率先自己伸出手去,每一次都是他们将他拉进怀抱里,紧紧地,毫无一丝空隙,将彼此的头颅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嗅到的都是蜜糖与草木的芳香气息,耳边是湍流不息的星光河发出的细碎歌声。
米特寇特的拥抱是坚硬的,这种坚硬并不是他身上的链甲与甲片带来的,更彰显着他固执的心性。但那也有可能是一种伪装,不过即便是伪装,他的伪装也是异常出色的,至少异界的灵魂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出多少勉强与做戏的成分,他的双手交叉放在黑发施法者的身后,但没有和伯德温那样放肆地拍击,施法者的面颊只能碰触到他的胸膛上方,而两只手根本没办法在他的腰后围拢——他比伯德温还要魁梧健壮,但我们都知道,伯德温就算是在普遍身材高大的诺曼人中也能说是一个巨人。
幸好这种温情戏码很快就结束了,“你会愿意骑骑格里芬的,”米特寇特说,一边握着他最小的一个弟弟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坐骑前面,鹰首狮身兽是少数不会过于畏惧巨龙的怪物,和恐爪龙不同,它们无需将蛋放在龙穴附近以适应龙威的存在,相对的,它们也要比恐爪龙更为凶悍与桀骜不驯,就像人类驯养马匹,每只鹰首狮身兽的骑士都需要击败自己的坐骑才会被允许骑在它们的脊背上——注意,是击败,不是杀死,鹰首狮身兽是种注重血脉的怪物,虽然它们的族群中同样充满了杀戮与阴谋,但如果有人杀死了它们中一只,它们会在领地范围内追杀他直至那个人被撕做碎片吞下肚子。但众所周知的,击败要比杀死难上好几倍。所以说,米特寇特麾下的骑兵同样要比凯尔门的更强大,更狡猾,这也是让凯尔门始终心绪难平的原因之一。
那只鹰首狮身兽伸了伸脖子,满怀疑窦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常有人说,怪物能够嗅闻得到紧张、气愤或是怯弱的气味,好让它们知道视觉无法搜索到的是一个敌人还是一只猎物,这是真的,但它现在明明看到了站在他主人身边的这个人,却什么都嗅闻不到,就连他的主人也会有类似于金属与硫磺的气味——龙威与战意混合后产生的气味,提醒它这是一个曾经击败自己,现在仍然能够击败它的龙裔。
它突然张开双翼,身周烟尘弥漫,庞然的黑影从上方骤然倾覆过来,伴随着一声响亮而高亢的唳叫——它的许多猎物就曾经因此而慌乱地失去了判断力,不是莽撞地冲入了鹰首狮身兽们的狩猎圈,就是打弯奔逃的时候弄错了方向,还有就此被吓得心脏破裂而死的。
米特寇特看着身边的人。格里芬错了,如果他真的会被一只鹰首狮身兽恐吓到的话,那么米特寇特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像这样脆弱的人,即便有着格瑞第的眷顾,他也不可能在格瑞纳达王都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更别说成为新王或是米特寇特的臂助了,但他也很愿意看看他这个最小的直系血亲会怎么做。而黑发的施法者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旋转的风将他们身周的沙土吹开,没有一粒多余的沙子落在米特寇特的肩膀上,米特寇特贴着身侧伸出手指,碰触尘土颜色的空气,缩回手指的时候,可以看到第一指节与第二指节之间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虽然它很快就在风中变得模糊,但也说明了他身边的这个术士对于魔法有着多么精准细微的控制力,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这根本就是件无所谓的事情,毕竟更多的施法者都在致力于让自己的法术变得更为强大——至于精准,他们只要保证不会直接击中同伙就行了。但经常需要携带着一个术士冲上天空作战的米特寇特可不这么认为,在只是编队飞行的时候他们还能相互注意彼此之间的距离,在作战的时候若是还想要保持那就很难了——敌人的弓弩与法术可没有强迫症,相反的,让鹰首狮身兽的行列变得混乱而驳杂才是它们的第一要务。
这时候,一个不够精准的法术,反而很有可能完成一个敌人耗费了上千只弩箭与上百条性命也未必能够完成的事情——也就是把鹰首狮身兽和它的骑士打下来。
那么之后他会怎么做呢?米特寇特想到,鹰首狮身兽并不会区别骑士与术士,所有敢于骑在它身上的人都要接受考验,但与骑士们不同,术士们更愿意施放一个凶猛的法术击倒这个怪物,幸好鹰首狮身兽也愿意承认这一点——他在思考着黑发的施法者会选择那个法术的时候,他们身边的风沙都已经平息了下来,而他们也已经站到了鹰首狮身兽的面前——它是整个族群的首领,正在壮年,胸前有着雄性特有的火红色鬃毛,它的眼睛是如同冰块般的淡蓝色,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从它张开的弯曲喙部中传出了轻微的咕咕声,这是翔狮兽们通用的语言,带着恐吓与警告的成分,他身边的人类几乎都懂这种语言,这个应该也……而下一个瞬间,它猛地扎起了全身的羽毛,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类正微微低下头,放下肩膀,这并不是要向它鞠躬表示臣服,而是一个代表着即将展开进攻的讯号。
鹰首狮身兽的感觉非常正确,因为下一刻,这个人类就已经轻轻跳了起来,比它见过的任何一匹小马驹都要来的轻盈,它立刻弯曲颈脖,恶狠狠地向下啄去,那个人类在空中,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只要一下,它的喙就能啄穿他的头骨——但这个人类的速度也已经超过了它的预计,它的喙落了空,而他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疼痛,它灵活地转动脖子,和真正的鹰隼那样,它在有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轻松地看到自己的脊背,它一下子就和这个人类面对面了——他向鹰首狮身兽微微一笑,而后格里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只眼睛。
那不是法术,站在下方的米特寇特看得很清楚,他最小的弟弟先是像一只长了翅膀的猴子那样爬上了鹰首狮身兽高耸的身躯,然后抓着它引以为傲的鬃毛,踩着它发达厚实的胸肌,对着伸过来的脑袋狠狠地就是一拳,相比起格里芬巨大的头颅,那只拳头袖珍的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但就是这样的一击,让那只狰狞的鹰首不受控制地向一侧猛地倾倒,连带着覆盖着羽毛的脖子和脖子下方的身躯一起失去了平衡,在轰然巨响中,无比狼狈地摔倒在地。
因为之前展开的羽翼来不及收起,左侧的那只被沉重的身体压在了最下面,在格里芬不敢置信的挣扎中米特寇特听到了不祥的咔擦声——他一边祈祷着那只翅膀千万不要断掉几根骨头什么的,一边用龙语咆哮着,鹰首狮身兽能够听得懂龙语,而他的血亲当然也可以,这场比试已经得出了结果,他可不想徒步走回王都。
嗯,异界的灵魂当然听到了,也听懂了,虽然他从未想到过穿越之后还要考四六级,还是几门外语的四六级——通用语,精灵语,矮人语,侏儒语和龙语,其中精灵语和龙语是除了通用语最为重要的,因为作为同时拥有龙血和精灵血脉的克瑞玛尔不可能不懂这两种语言,另外还有寂语(手语),同样分做通用,精灵与龙。有时候异界的灵魂深深地觉得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考试大神也已经随着它一起降临到了这儿,并且在这片不幸的陆地与海洋上再一次有了众多的虔诚信徒——这儿的信徒可要比另一个位面真诚得多了,在异界的灵魂所在的位面里,考试不过顶多啃老或是在选择工作的时候范围更窄一些,而在这个位面,考试不过就是死,又或是生不如死,异界的灵魂在听完了术士塔见闻一二后深刻地认识到,如果将这里的做法引用到另一个位面里,也许他的国家乃至整个世界早就冲出宇宙,跨越位面,破碎虚空了。
但它为什么要听从米特寇特的命令呢。在鹰首狮身兽拼死挣扎时扬起的尘土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差点就要施放一个法术让他们冷静一下的米特寇特终于看见了他的坐骑——看上去就像是被一百个大地精光顾过的失足女性般的鹰首狮身兽,或说一团肮脏的羽毛和皮毛。当那只鹰首转向米特寇特的时候,那只完好的眼睛甚至流出了一滴泪水——就连它被米特寇特击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凄惨过,还是在所有的鹰首狮身兽的众目睽睽之下!直觉告诉它,今天的繁殖季,它可能要比以往辛苦得多了。
奥斯塔尔在米特寇特身后发出啧啧的声音,完全不在意米特寇特也许会转身把他打得和那只鹰首狮身兽相仿佛。
米特寇特检查了他的坐骑,侥幸的是,除了鼻青眼肿的脑袋和自尊心外,格里芬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就连之前的咔嚓声也是因为它折断了两根羽毛,在鹰隼身上,折断两根羽毛也许会造成它飞行失控,但在鹰首狮身兽身上这不算什么,几个骑兵上前调整了坐鞍,他们就起飞了。
异界的灵魂坐过翼蛇,翼蛇的速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惊人,但与鹰首狮身兽相比,在这方面翼蛇就黯然失色得多了,它不但速度要比翼蛇快上一倍,高度也要远超过那种长着半透明鳞翅的爬行动物——所有的骑兵都在起飞前就拉下了面甲,为了抵抗狂风,也是为了抵御寒冷——鹰首狮身兽会飞到云层上方,那儿的空气稀薄,对它们来说更省力,也免得雷电或是雨水前来骚扰。
但这样,在没有遮蔽的情况下,骑兵们所需要承受的力量要比在马匹和翼蛇上更大,他们匍匐在鹰首狮身兽的身上,紧贴着它们厚软的皮毛。
米特寇特善意地让异界的灵魂坐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异界的灵魂感觉到飞兽正在下降,云雾穿过他们身边,而透过红褐色的雾霭,他们可以看见一座辉煌闪耀的城市。
“欢迎回到格瑞纳达。”米特寇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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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剧场。
“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异界的灵魂说。
“也许,”米特寇特说,“但没关系,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在父亲的王庭里。”
而此时,奥斯塔尔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通往格瑞纳达王都的道路上,他打了一个喷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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