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摇头笑了笑,也不多言。
焦芳见张鹤龄不语,又道:“伯爷,此番进京,下官走的漕路,一路上见闻倒也颇为新奇。可入京以后,更让下官新奇。
前日下官于京中酒家会客,着实见识了一番。京中因连番大雪颇有影响,下官下船入京之时,车马也多有不便。
可没想到,这东城之地,却让下官很是惊奇。市容整洁,道路干净,街道畅通有序,百姓商户,秩序井然,比起他处,实是好一番盛景,在下官看来…”
张鹤龄含笑听着焦芳又一番夸赞,说着说着,高度越拔越高,转眼间,他已快变国士了。
张鹤龄突然觉得挺没意思。
稍顷,焦芳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了话头,缓缓起身拱手道:“伯爷,下官今日有幸见过伯爷,心愿已是满足,这便不再打扰,下官先行告辞!”
张鹤龄也是起身,拱手回礼,道:“客气客气,那,本伯送送焦通政。”
说着话,张鹤龄迈开大步,直接要引着焦芳往外而去。
领身引路之时,稍一瞥间,张鹤龄终于看到了焦芳脸上的一丝异色。
呵呵!
错愕还是意外?
你以为我会客气,你以为我会因你这三品大员的到访而动容,或者,你以为我需要在朝中拉个所谓的班底,你主动释放善意,我应该接着?
“焦通政,慢走!改日有暇,张某必登门拜访,你我再叙!”
“伯爷留步,下官告辞!”
行至府门外,张鹤龄十分客气,送别了焦芳。
看着焦芳登上停在远处的马车,缓缓而去,他淡淡的笑了笑。
今日费了半个时辰,会见了焦芳,可全程他除了敬茶便是嗯呐嗯呐,似乎有些对不住焦芳的热情。
嗯,按照一般套路,该是有人到访释放善意,然后由他来借着话题做些言语上的试探,或是考验。再进一步确认能力、心态,然后便是合则两利?
甚至如他这般外戚人家,有高品大员的亲近份数难得可贵?甚或该建个所谓的圈子,在朝堂上拥有自己的声音?
可我需要吗?或者说,我现在需要吗?
今日这一场来访和会晤,张鹤龄只听着焦芳说了一通极富善意的奉承客套话,全然不曾理会呢。也使得人家或许原本准备的高谈阔论也未能成行。
呵呵。
如今,我只想老老实实的把东城这一摊子干好,至于所谓的班底圈子,我张家的底蕴,当下还玩不起呢。
勉强着凭借陛下的恩荣硬来,最后即便有了这所谓的圈子,那到底是我张某人的圈子,还是你等的圈子?
“嘚嘚嘚嘚!”
就在张鹤龄念罢,欲转身回府之时,巷口一阵马蹄声传来,张鹤龄心中暗苦。
得,还真是诡异的很,这府门前是真不能逗留呢,每次只要在府门前逗留,必然是有人要来。一次次的,让他不信邪都不行。
他驻足转身,看向了马来的方向。
马匹很快来到府前,来人是兵马司的一名典吏,姓黄,见伯爷立于府前,赶忙滚鞍下马,躬身禀报道:“伯爷,东门边上,聚起的百姓越来越多。且南门靠我东城的方向,原本朝廷安排的地方已近不敷,如今有向东城扩散之势……”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来人,备马!”
张鹤龄闻言,脸上郑重起来。
从十月开始,多有大雪而降,昨日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这场大雪比起十月里的还要来的大,来的凶猛。
凶猛到何种程度?
他张家前院的老马厩都被大雪压塌了,用于府中管事管家们出门办事的两辆大车也被雪压坏了,虽说马车比较老旧,但能被压坏,也可见一斑。
其实从雪陆续下起以后,张鹤龄已是多有警惕。
他府上的清扫可谓及时,便是衙门里他也特意交待过,只要有雪,必让兵丁们随时清扫,不可谓不郑重了。
也是因为如此,比起其他几城偶尔传出有哪处被压坏了,又有哪出道路不便的情况,东城的情况可谓极好。
方才焦芳来访有言,看东城道路整洁,市容整齐,秩序井然,这话是夸赞,但其实也是事实。要知道,为此,兵马司衙门花的功夫可不少。
但是,毕竟只是东城,如今看来,即便是朝廷已有应对,但事态终究是向恶化的方向在发展!
这场雪给京城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瑞雪赵丰年,但雪太大了,那便是灾害。
如今的京城格局,只有皇城和内城,也叫京城。京城内还算可以,本来建筑的质量便不算差,兵丁带头,再发动群众及时清理,倒也挨得过去。
且有他的榜样在,他也碎嘴的在朝堂上和他处提过,即便为面子工夫,应是也多少有些处置,故此,尚未到成灾的程度。
但京城外呢。
张鹤龄心中有些恻然。
一路打马,黄典吏陪着张鹤龄来到了东城靠南门的地界上。
尽管已是在心中猜测,但真正见着,依然让张鹤龄心中动容。
南门内外,黑压压的人群,且越聚越多的样子。
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凄凄惨惨。
目视之下,不下万人,这还只是此处,可以想到,真实的情况,人数定然以倍记。
张鹤龄远远的看着,没有走到人群之前,他凝重的看着人群,不发一言。
稍顷,他拽了拽马缰,手一挥:“去东门!”
调转马头,张鹤龄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东门。
东直门内外,人数比南门处要少很多,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要知道,东门外本就无有太多百姓聚居,且他坐镇东城,配合着顺天府可是下过一番功夫。至少东城附近,并不曾有太多受灾群体。
可如今这阵势,显然是人流从他处赶来的居多。能逼的受灾百姓冒着风雪,拖家带口的绕了半个京城从南门甚至西门涌来东城门,实际情况着实堪忧啊!
此处,百姓们拥挤在城门内外两旁的街道上,有兵马司和城门卫维持秩序,倒还不算太乱。
但张鹤龄可以想到,此种情况在不曾得到解决之前,可能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朝廷的动作该是有了,也不知安排的如何!”
张鹤龄皱眉凝重道。
“伯爷,城里确实已有安排,咱们东城的情况较好,故此,安排的地方没在咱们这边设点。如今咱们这边突然涌来这些人,有些不好办了。刘经历和舜卿先生差卑职来寻伯爷,正要请示伯爷如何处置!”
“先不忙回衙门!”张鹤龄点点头,思忖道:“走,领本伯去朝廷安排之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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