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笑了一声后,道:“前番朕罚了你的俸,也降了你的爵,那是你犯错在先。当然,有错便罚,有功亦要赏。朕命你查案的事,你若是办好了,加上你在东城办差的功劳,朕便让你复爵。至于官位……”
朱佑樘言及此处,顿了顿,转眼看向殿中的几位文臣大员,突然问道:“诸位爱卿,寿宁伯此番进言,颇有道理,可为有功。方才朕也说了,让诸位尽快理出章程。既如此,便让寿宁伯协助诸位,参与章程谋划,若是事办好了,诸功合计……”
“陛下,臣觉得不妥!”
皇帝的话尚未说完,刘健已是开口拦阻了。
刘健道:“此番进言,寿宁伯确实当有一功,但进言毕竟不同于实际办差。寿宁伯往日并未有涉及朝事的经历,与其勉强让寿宁伯参与,徒劳分神,莫不如让寿宁伯专心处置陛下交办的差事,若是真办好了,如陛下所言,复寿宁伯侯爵之位,也未为不可!”
“臣附议!”
见刘健和谢迁先后说话,直接否了陛下的临时打算,张鹤龄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倒不在意,实际上,他原本便不曾想过要参与到此事之中。
此事说起来简单,但涉及到军队和民事,涉及到三边和朝廷,他即便参与进去,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勉强被陛下塞进去,也只是让人尴尬的份,他可不会找这份不自在。
反正他首议进言,陛下已是认可,便足以。
他可不想混一混这所谓的资历,至于事情本身,他更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比他们强。
他也相信,若是真的用心去做,总归是能见着成效的,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至于日后,那便是日后的事了。
不过,虽然他心里不愿意,但陛下方自开口,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反对,总归是让人有些不痛快。
不仅是张鹤龄,便是朱佑樘此时也有些不痛快。他其实刚刚这一说,算是试探也好,算是商议也罢,总之,半真半假。
没想到,刘健和谢迁,如此直接便给否了,这如何能让他痛快。
朱佑樘的脸色也淡了下来,道:“既如此,便作罢!寿宁伯,你便专心办清查的事吧。对了,诸位爱卿方才的话也提醒了朕,你为官时日不长,还是个不善于交结的人,朝廷的官员也多是不熟,且既无威信,官位也不高。办起事来,或许有些不便。
官嘛,朕暂时不能给你加了,容此事过后再议。朕便赐你一道金牌御令,于清查和赈灾之事中,持此令,见令如见朕……陈准……”
言及此,朱佑樘偏过头,向伺候身旁的陈准示意。
陈准会意,赶忙应命,踩着飞快的小碎步向殿后走去。
“陛下……”
朱佑樘突然的一出,让众位大臣心中咯噔了一下,御赐金牌,如朕亲临吗?不用钦差关防的钦差?
若是给张鹤龄这么大的牌面,以他的性子,那还不翻天。刘健和谢迁赶忙便要劝阻,便是李东阳,也是不愿的。
这样的赐物行钦差之事,有些坏了朝堂规矩了。
武官亲爵们,心中也是不乐意,陛下对张鹤龄这特别的恩赐,虽然乍一看,对他们没有影响。
但这样的态度,本身便反应很多问题了,谁知道若是陛下开了这个头,以后不会对勋戚之间的固有格局造成冲击?
不怪他们想的多,朱佑樘内心里,还真有不少想法。
见着文武两方大臣,呼啦啦的一个一个跟着进谏,朱佑樘神色更淡了。
殿中突然变的诡异的安静。
朱佑樘也不发话,任他们保持躬身进谏的身姿,他便是那么看着,似乎像是在斟酌一般。
未几,陈准回来了。
甫一进来,殿中只张鹤龄一人昂首挺胸,而余者尽皆俯首的情状,让他有些愣神。
不过,陛下已转头看过来,他赶忙回神,在朱佑樘的示意他,他跑下了御阶,走到了张鹤龄身边,将手中的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递到了张鹤龄的手中。
张鹤龄可没有推辞,双手恭敬的接了过来,轻轻摩挲了下。
浮凸的表面图案,让他心中欢欣,心也更定了!
“臣谢陛下恩赐,臣必不负陛下所望,用心办差,将此番清查和赈灾之事,处置的妥妥当当,若有懈怠差池……”
“行了,无需给朕说这些口头上的东西,朕只看结果!”
“臣遵旨!”
君臣一问一答,俨然全然不顾殿内众臣的反应,直让一干文武大臣,心中的晦涩更重了。
陛下是越来越……
刘健心中暗叹,他也不知该用何词去说了。
他只觉得,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诸位爱卿,此事不算大事,无需过于纠结于此。其实本来朕命他办差,便该给他一个名目,可他官小职卑,若是给个钦差身份毕竟有所不合,权衡之下,朕赐他一道金牌也算合适。且此金牌,也只是特事特用,为朕给他的一个身份证明罢了……”
合适吗?哪里合适了?嫌他官小职卑,那便别让他干啊。
再者,您说是特事特用,只是给个身份证明,可官员看到真能当作如此?
此是大明京师啊,御赐金牌,怎可能只当个普通的身份证明,谁又敢?
于京师之地,此金牌可能比钦差的关防还要更有用呢。
米已成炊,交办差事的事,早之前已是定了,如今不可能再推翻,而金牌已是递在人手里了。陛下还找了个解释,这一步步的走成了一个让他们极不痛快的事实。
刘健和谢迁的脸色不好看,此时不能说话,也不想说话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东阳思忖了下,看向张鹤龄道:“寿宁伯,陛下委你重任,赐你金牌,望你莫要辜负陛下。你也莫要胡乱施为。李某观寿宁伯你,也是能看到大局的人,望你行事之时,多顾着朝廷大局。李某真心一言,望寿宁伯斟酌……”
“张某记住了,多承李学士良言!”
张鹤龄拱了拱手,认真的给李东阳行了一礼。
刘健和谢迁不发话,李东阳站出来说话了,且似是一番教诲。张鹤龄明白其意,李东阳等于代表了内阁,在陛下跟前给了他一个身份上的认可。
故此,张鹤龄真心的表达了他的感谢。
“好了,朕也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臣等告退!”
朱佑樘发话散会,大臣们此时也没心情再和陛下议事,纷纷行礼,接着缓缓的退出了乾清宫。
临行前,他们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张鹤龄。
也不知张鹤龄留下来,又有何事,他们心中不免多了些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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