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道,“京城城防你锦衣卫就不用管了,皇后娘娘已经着东缉事厂与五城兵马司去做了。”
何进闻言一滞,脸上浮现诧异和无奈,却也只能道,“是!”
说完便自出去了。
偏房内只剩下四人,这四人都是早知皇上驾崩的消息,也是内阁阁员,其中杨士奇、蹇义以及夏元吉因为备受朱高炽信任,还是他临终召至榻前交代后事的三人。
四人坐下,杨士奇道,“诸位大人,太子殿下即将回京,诸多事情不能再拖了,咱们今夜须得商量出个主意,好及时上禀太子和皇后娘娘安排。”
说罢首先看向吏部尚书蹇义,“蹇大人,大行皇帝的丧礼如何办可已有妥善安排?”
蹇义起身,呈递上一道绢帛,上面是丧礼流程,道,“杨大人,参照周礼和本朝太祖太宗皇帝的礼节,这便是详备的丧礼流程,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也已拟定。”
大行皇帝,就是对皇帝驾崩之后且庙号确立之前的称呼。
“好。”杨士奇接过,展开细细看了看,随即交给夏元吉过目,夏元吉看过之后没有反对意见,又给杨荣,最后又回到了杨士奇手里。/apk/
“看来诸位都没有意见。”杨士奇小心收好,“太子殿下入京,必然是悲痛难决,丧礼之事我们就这般先行议定,等太子殿下首肯之后,就照此而行。”
“好。”蹇义道,说完随即皱眉,“杨大人,只是大行皇帝的玄营之地尚未确定,眼下此事才是最为关键的,此事耽搁不得......”
玄营就是陵寝。
杨士奇道,“蹇大人说的不错,今日咱们最重要的便是商议此事。”
一般情况下,新皇登基,陵寝的选址、设计、修建也就循序开始了,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只是朱高炽比较特殊,谁也没想到他登基上位十个月就驾崩了,加之他本就仁厚爱民,朱棣之前多征伐,导致百姓疲敝,府库空虚,他不忍立即着手修建陵寝之事,只想着缓一缓,没想到直到驾崩,连第一步的选址都尚未开始。
“杨大人,现在可有备选之处?”杨士奇看向工部尚书杨荣问道。
杨荣其实原本就是杨士奇之前的内阁首辅,朱棣后几年和朱高炽前几个月都是他领衔内阁,而且他与杨士奇当年共同辅佐东宫,私交很是不错,但是私交归私交,利益归利益,朱高炽即位之后,杨士奇站出来帮助他将权利从外朝转向了内廷,内阁兼六部尚书,地位上升,立下过汗马功劳,于是取杨荣而代之,成了新的内阁首辅,杨荣反倒是成了内阁阁员。
之前的内阁首辅,要么是获罪,要么是回乡养老,从首辅变成阁员,这杨荣还是第一个,他这老脸哪里能搁住,于是上书辞职,朱高炽却认为他“谋而能断,老成持重”,不准他辞职,杨荣索性也就没有再提,但是他哪里能咽下这口气,整天想着怎么把内阁首辅夺回来,在朱高炽面前可是说了不少杨士奇的坏话,而且杨荣这人说的好听点就不拘小节,说的难听点就是贪污受贿,弹劾他的也不少,可朱高炽一念在旧情,二觉得他的确有治国之才,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杨士奇曾对胡概说“朝堂沉浮,尔虞我诈,谁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在哪里”,如果塞外之事公布出来,起码这杨荣就是发起刁难的其中一个。
现在杨荣之所以能先行知晓皇帝驾崩,那是因为他是工部尚书,还有职责在身的。不过杨荣身上最重要的闪光点就是识大体,现在皇帝驾崩,他也知道当以大局为重,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已经堪舆了多处,眼下可行的有两处龙穴,一是天寿山西峰,距离天寿山主峰的长陵二十里,藏风聚气,是一处龙穴,二是京城之西的金山,泽被后人、万安天地,同样是一处龙穴。”
“嗯。”杨士奇点头,转头看向蹇义,“蹇大人,这两处地方,你觉得如何?”
蹇义想了想,道,“大行皇帝有遗诏,既临御日浅,恩泽未浃于民,不忍重劳,丧礼制度务从俭约。太宗皇帝的玄营在天寿山,当时修建历时十年,所修道路尚在,工械尚存,无论是遵遗诏节俭还是考虑当下,都是最佳之处。”
夏元吉附和,“蹇大人所言甚是。”随即眉头一皱,“只是选择天寿山即便便利一些,玄营修建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杨荣道,“是呀,玄营修建马虎不得,大行皇帝猝然驾崩,一切尚未开始,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杨士奇同样无奈,低头捋着胡须仔细想了想,“古人有‘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之说’,给你七个月时间如何?”
“七个月?”杨荣瞪眼,“首辅大人说的轻巧,七个月如何能建起一座帝王玄营?”
识大体归识大体,不待见归不待见。
杨士奇也不生气,“大行皇帝一生节俭,也曾有遗诏,玄营也当如此。”
“这......”杨荣张嘴就要争辩,却又觉得杨士奇说的也是现下最好的办法,良久,只能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杨士奇看了众人一眼,“那这两件事咱们就如此说定了,待禀明太子殿下,就有劳诸位大人照办了。”
“是。”夏元吉三人称是。
这时,通政使司通政使黄淮匆匆而来,杨士奇奇怪问道,“黄大人,你不在衙门里候着,匆匆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通政使司掌管各地来奏,现在更是紧急时分,不能擅离。
黄淮道,“杨大人,方才曾公公来过,皇后娘娘召见,要你我即刻前去!”
“哦?可知是什么事情?”
“太子即将入京,皇后娘娘担心有变,忧心忡忡,想要再商议才能安心。”
“哦。”杨士奇放下心来,“我这就去。”转而交代次辅夏元吉,“夏大人,那这里就有劳你了。”
“杨大人放心。”夏元吉忙道。
黄淮和杨士奇一同离开。
“大人,您不能出去。”
“让开,我不出去,我要见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有交代,今夜谁也不能出了内阁值房这道门,弋大人,您可不要逼在下!”
“......”
两人刚走,内阁值房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
偏方余下的夏元吉三人面面相觑,齐齐站起身来。
待打开门,只见大理寺卿弋谦正与何进争吵,操着哭着沙哑的嗓音嚷嚷着要出去,何进挡在身前阻拦,甚至腰刀都抽出来了一半。
夏元吉见状,对弋谦喝道,“弋大人,你要干什么?!”
弋谦看向他,又瞅了瞅身旁,不见杨士奇,反问道,“首辅杨大人在哪里?!”
“杨大人应召入宫去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行。”夏元吉道。
“这事我与你还说不上!”弋谦上下看看他,没想到却只留下这句话,都不用何进再劝阻,反而自己转身又进了内阁值房。
“这个弋谦......”夏元吉恨恨,却也无可奈何。
卯时,杨士奇带领众臣,身着成服,跪在永定门外,迎接太子朱瞻基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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