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鼓营老卒

军营的号角，照常吹起，队队军伍按纪操练，陈忠因身上伤势未愈，倒是躲了操练，可依旧不得清闲，同一帮辅卒伙夫蒸煮吃食。

一日操练结束，轻快不少的陈忠也累的有些眼前发黑，伍长老李头因为他们这些人发了点小财，会来事，操练一结束便喊着陈忠他们一伙人，也是他手里一伍人马去红羊关内喝酒。

“伙计，老规矩！不，来四条羊腿，一锅羊汤，两个羊头，还有一扇羊排，其他小菜看着上吧！酒，先来十坛烧刀子。”

老李头老练的招呼着，老李头原来的军卒刘大牛却开口嚷嚷道：“伍长，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吧！都赚了一笔了，还对弟兄们这么抠，太不讲究了。”老李头横了刘大牛一眼，说：“要不是看你小子跟老子时间久，老子早把你给换了，这时候那里还有你叫唤的地方？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活该一辈子在老子手下做事。”

“伍长，咱这不是看着你点了这么多东西，都快赶上一只羊了，不如就直接要一只羊呗。好好吃一顿，让兄弟我解解馋。”

“爱吃吃，不吃滚。”老李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刘大牛乐呵呵的不说话，也不挪动屁股。

这方菜肴刚点完，几个伙计便抱着酒坛过来，笑嘻嘻的同老李头招呼两句后，便各自忙开了。

老李头见陈忠等人有些拘谨，拍开一坛酒，一边起身倒酒一边说：“你们伍长也不是有钱人，可能和你们有些人一比显得穷嗖嗖的，但这地绝对不错，别看他家不咋样，但做出来的东西绝对一流，尤其是这个时候，喝上一碗烧刀子，喝上一碗羊汤，绝对赛神仙啊！”陈忠等人见老李头给他们倒酒，起身准备拦着，刘大牛却开口说：“不用拦着，伍长这是第一次给你们倒酒，也是最后一次给你们倒酒，你们喝了，就是可以过命的兄弟，生死都可以托付，就别他娘的想些花花肠子，你们要是看不起伍长，这碗酒喝过后，自己找出路，咱爷们不会拦着你。可是只要你喝过这酒，以后苦活累活都是你们的了。”

陈忠等人一愣，没想到这简单的一碗酒还这么多说头，老李头却笑着说：“别听这头死牛瞎说，不过我就给你们倒这一碗酒，以后倒酒可就是你们给我倒了，其他的都是扯淡，咱没有多说法。”

老李头平易近人的态度，瞬间拉近和陈忠等人的距离，但老李头突然板着脸说：“唯独一点，我老李头这一辈子最恨，不要给我在背后捅刀子，只要我老李头不死，这仇我一定报。”

挤得满满当当的八仙桌上刮起一股森然的铁血兵戈，老李头严肃的表情一变，笑着说：“不说这些了，喝了这酒，便是兄弟了，以后一起吃肉一起喝酒。”

“来，喝。”薛狼第一个端起碗，军伍出身的他，很喜欢老李头这种老卒的做事方式。

“喝！”

十五只碗在空中撞到一起，酒水散落桌面，一口饮尽，辛辣的白酒顺着喉咙烧到胃里，暖了全身，如同男人的豪情。

两碗烧刀子就着花生下肚，每人脸上都泛起红晕，最没有酒量的秀才柳安早已被人丢开，扔到另一张桌子上趴着，一旁地上被吐的一团糟，少不了惹人嫌弃。

“羊汤上来了，可惜酸秀才吃不上了。”老李头调侃了一句，桌上的碗自然被人拿出盛汤，如同排练过一般，没有人觉得突兀。

羊汤的鲜香，带着葱花的香味，轻轻吹来浮着的羊油，老李头美滋滋的滋了一口，温热的羊汤，顺着食道进到胃里，暖洋洋的好不自在。

老李头闭眼享受之前，望了眼刘安，有替他庆幸，也有替他高兴的神色，耳中尽是一片喝汤之声。

人生得一温饱，便是知足。

喝着羊汤，吃着羊肉，就着烈酒，谁也没有说些倒胃口的话，只是一个劲的谈论哪家楼里的姑娘好看，吃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连最沉默寡言的刀疤都说了以前的几个老相好，瘦猴自然是穿插其中，时不时的逗得大家捧腹连连。

一顿酒喝得，一行人七倒八歪，本就计划十坛烧刀子对付一伙人的老李头，最后不得不又叫了十坛，才堪堪够数。

按了按有些迷糊的脑袋，陈忠轻轻摇了摇头，要不是他有伤在身，估计坐在街上的也有他一个，柳安这会倒是缓过来了，陈忠让他帮忙，也不过是让他跟着众人一起回罢了。“我告诉你们啊！以后别在伍长面前扯淡啊！他是我大哥，你们要是不服，老子第一个收拾他。”刘大牛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像犯了牛脾气一样开始大喊。

陈忠轻摇一笑，过去扶着有些晃悠的刘大牛，陪着说：“我们怎么可能不服伍长呢？大牛哥，你放一百个心。”

刘大牛一把推开陈忠，指着陈忠吼道：“别他娘的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群家伙心里想的是什么，别以为咱鼓营是个打鼓地方就看不起人，要是没有我大哥，这红羊关有个屁鼓营。”

“大牛，你喝多了，给我安静点。”老李头耷拉着头喊了一句。

刘大牛本来迷糊不清的眼睛，睁大如牛眼，红着眼说：“大哥，这些话，老牛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说不高兴。”

不知老李头是醉了，还是默许了刘大牛，耷拉着脑袋没有回音。“别看我大哥是个伍长，可他却是两个营长的头，要不是他，那两个狗屁孙子还有命活着？还他娘的能当什么营长？全他娘的放狗屁。”

“校尉大人又不是一次两次想让老牛我去当伍长，可老牛认死理，我大哥没有升官，老牛就不能当和大哥一样大的官。”

“现在有两个小子当了伍长了，别以为老牛不知道，有几颗蛮子头都是我大哥给他们的，不然能有他们的命？好在这两小子不错，还懂点人事，给我大哥好好孝敬一番，不像那两只白眼狼一样，过年过节都不回来看看我大哥，当初真瞎了眼，看重那两只白眼狼。”

说着说着，刘大牛就开始哭起来，嚎啕大哭，任由陈忠怎么劝都不管用。

“要不是大哥帮老牛我挡下那三刀，老牛早就死了，老牛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大哥啊！”刘大牛带着哭音说了这么一句，又跪到地上“咔咔咔”的给老李头磕了三个响头，情绪终于好一些了。

“白马营毁了，杀敌一千，全营死的只剩下二十人，而这狗屁二十人里就我大哥和我这两个健全的，他娘的给那群家伙挖坑都没日没夜的挖了三天。吃着军饷，干着丢脑袋的活，说不上什么，好在当官的在撤掉白马营营号时，还假惺惺的问了大哥，才让那些死了的孤魂野鬼有个安身的地方。”

“鼓营鼓营，敲个鼓，还得上战场搏命，真是白叫这名字了，要不是大哥守着，老子早就回家种田去了。”

“你们那群王八蛋有地方待了，可是我大哥却还得守着，狗日的老天不公啊！”

刘大牛自顾自的言语，又像诉说，周围出奇的安静。

“伍长，你回来了啊！”老李头梦呓的一声，敲碎刘大牛的泪腺，眼泪从这敦实汉子眼中滑落，压抑的哭声被他死死用手捂住。他怕打扰他大哥的好梦！

战鼓声声，恰似当年白马营马蹄阵阵。。。

金戈铁马入梦中，当年英豪且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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