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那二掌柜既是个正直刻板的人,那秀儿嫁过去便不会吃亏,加上又是二掌柜,有自己的房产,算是小康之家了,但是他的性格决定他不会容许秀儿再抛头露面了;而那猎户如今要来我们府上做工了,又是孑然一身,正是个会体贴妻子的人,况且人又孝顺重情义,那么婚后妻子要继续给旧主当差他定然不会反对。我们府上何曾亏待过下人?他们夫妻二人若真是一心为江家办差,少不得我们会多偏爱一些,哪里会吃苦。那不第秀才就别提了,既然屡试不中必定是才能不足,但是家境不好却屡次赶考,可见家中的期望多么殷切。如今虽放弃了来做工,却月月要上交工钱,必定是家中也时常念及为他付出了多少,他才这样省吃俭用。可是说到赶考的花销,这许多年来的用度几时能够算清楚?光是倾一家之力为他一个这种恩情就一生难以还完,秀儿去了,不过是多个人还债而已。”
王妈妈连忙道:“是奴婢考虑不周,想着好歹是个秀才……”
苗氏赶紧让春景把王妈妈扶起来安顿在椅子上,道:“哎呦喂,你这个性子何时能改啊!慢说只是给秀儿说个亲事,就是给姑娘们说亲事也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又不是一辈子都赔进去了,你请什么罪,也不怕给秀儿折了寿!”
王妈妈略略笑了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是奴婢自以为是了。”
苗氏道:“不过是个丫头,念在她忠心于屏姐儿的份上,想给她寻个妥帖的人家罢了,这才找了你,倒让你受累了。你不必那么在意,好歹条件在那里摆着,要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你挑的人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那秀才也不会亏待了秀儿,不过一切都只是我的看法而已,是不是真的如此还不知道呢。你这样倒让我心中过意不去了,你可别再这样了,你还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吗?”
王妈妈这次笑的坦然了点。
苗氏将春景春熙两个人都打发出去,这才站起来走到王妈妈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我也不瞒你,我虽看起来心善,却也是分得清亲疏的,纵然那秀儿真的过的不好,我也绝不会怨你,因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知我没有过害人的心思,我也知你。”
王妈妈眼睛有些潮湿,看着这个自己从十三岁起就伺候着的小姐,心中有说不粗的复杂感情。如今她成熟了,成长了,却依然年轻,自己却好像比她大了许多的样子,谁能知道她们二人竟是同岁!
正月二十,苗氏托人寻来的教养嬷嬷已经来了,姓魏。苗氏见了是个和气和善的老妇人,当下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魏嬷嬷亲自看了姑娘们便留下来了,
女先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二十三了,因为比预订日子晚了三天,女先生特意到萱草堂跟苗氏告罪。苗氏请她进了三进中堂,细细询问了来时的境况,得知由于天气并没有完全转暖,流民一时也散不去,心里沉重了些。
女先生道:“一路走来也并非没有风险,却在听说是给清河府江大夫人家做女先生的,竟肯让了路,说是给活菩萨家里做事的人,不可惊扰。打听后才知大夫人竟如此慈悲,智景钦佩!”
智景是女先生的字,苗氏当下一笑:“不过舍去些许银子,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
又交代了几个女孩子的学习近况,提了止荷止兰也需要进学的事情,云灵云雀二人课程调整的问题,女先生道:“无妨,索性女学堂有三间屋子,我左右照看着就是了。”
苗氏谢过,女先生道:“本就是分内之事,大夫人客气了。”苗氏这才不再提起。
苗氏说:“这三年因着守孝连带着先生也跟着清苦,如今除服了,先生的衣食都要补上来,姑娘们的学习也可以加些活泼的内容。”
女先生都应了,苗氏便端茶送客了,女先生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感慨江大夫人果然豪爽,自己在江家这几年的束修早已赶上了好一点的男先生,而一年四季的衣裳和脂粉吃食都是上等,很多姐妹都羡慕不已,尤其年前还派了马车和丫环婆子送自己回乡,家中哥嫂早已不敢看轻自己,反而因着自己省下的些许银子而笑脸相迎。如今更是要提高待遇,女先生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揣摩着苗氏的意思江家的女孩儿不是要教导成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而是知书达礼却有情趣有主见的女子。想着想着,女先生竟羡慕起身为江家的女儿了,哪怕是庶女。
及至第二日开课的时候,在东间检查评定女孩子们的作业更用了些心思,在西间也把认字的帖子给止兰与止荷两人讲解了一番,又给示范了握笔姿势等,便让她们先认认字然后练习握笔。到了江云雁这里便是她的功课做的最好,得了先生送的一支玉管狼毫,江云雀是画略胜一筹,得了先生送的一对玉石镇纸。江云灵也不嫉妒,她本就对女工的兴趣更高些,没想到女先生竟开始看她们的女红,理所当然的是她较好,女先生送了一本刺绣针法,江云灵可高兴坏了。众人追问下才知道女先生母亲是有名的绣娘,虽然女先生不喜女红,但在其母的严格要求下已得其母真传。多年来不肯教授女红皆因实在不喜,如今既然决定要好好拿出本领来便想着这也算是女子重要的能力,就指点下罢了,也算是投桃报李。
苗氏得到消息后果然高兴,给女先生送了几两上好的碧螺春,还有寺庙里深井的水两坛子,并一套紫砂壶茶具。
双福带着丫头送去后,传话道:“夫人说了,这些放在夫人处就是普通物件,可不懂得品,还是先生雅致,便送于先生吧!又说先生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教导家中女孩儿,夫人记得先生的慷慨,说既然先生把女红都教上了不能让先生白操劳,这束修也会跟上的。”
女先生道:“几个学生都是好的,我也不累,大夫人有心了。”
苗氏听了回报沉思了下,便找来江云雀询问几句。说女先生的课程的确有了改变,会给自己和江云灵单独辅导,也会说一些为人处世及理家事宜。苗氏让她下去后沉思了会儿,然后让人去通知江峰中,就说女先生回来了,因为江云秋和江云灵她们姐妹同岁又都要出嫁,所以考虑下愿不愿意过来上课,女先生好歹给讲讲人情世故。
江峰中很快传话回来说谢谢大伯母惦记,要给妹妹准备准备,明日就送过来。苗氏便叫双福再去给女先生说一声。
话说江云秋可是难得的美人,正因为如此,也最为王氏所不待见,因此王氏先前给她口头说定了赵家的婚事,她快急疯了,但是她姨娘早就病死了,父亲又冷淡不看重她,她几次哭的泪人一般,跟着她的丫头听风有次不小心跟别人说漏了嘴才叫传出来她不愿这门亲事,苗氏也才会出手干涉。
如今江峰中亲自给她定下婚事,还特意抽空跟她说了说男方的情况,得知是个读书人,家中经营小买卖,如今放弃科考,上有父母下有弟妹,江云秋仍然对大哥感激不尽。她知道嫡母不可能给她太多嫁妆,便自己开始绣一些被面枕套什么的,可是对未来的生活仍然很茫然,因为是大哥做主的婚事,嫡母基本上只是通知一声,完全没有张罗的意思,更没有指导她的迹象。突然间嫡母派人通知她问她愿不愿去大房女先生那里和两个庶出的堂妹一起听课,她高兴坏了,哪怕是一天也好,受过翁先生教导可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名声也好听。女先生姓翁,在清河府一带很有名气。
当下回道:“劳姐姐去回母亲,我愿去,这就过去给母亲谢恩。”
传话的是王氏身边的二等丫环为雪,平日里哪会把这个庶出的二小姐放在眼里,可如今她的亲事可是大少爷亲自定的,对待她也不像从前那般不闻不问了,作为丫环的她也改了态度,和气道:“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回了夫人。不过夫人此时正在午睡,大概还需半个时辰,二小姐要谢恩不妨晚一会过去。”
江云秋会意,谢过为雪,又叫丫头打赏,为雪笑嘻嘻的走了。丫环听风心疼打赏的银子,江云秋则道:“左不过要出门子了这些东西能让我走的顺当些便是都舍了也无所谓,况且大哥给我透露了消息,母亲这次竟给我准备了三十六抬的嫁妆,以后总会有你的嫁妆银子的。”
听风红了脸,啐道:“奴婢还小,小姐说这个也不嫌臊的慌……”便跑出去了。她是真心为了小姐而高兴的,不论自己将来有没有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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